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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的未曾见过面的外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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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三岔河
时间:
2009-1-9 13:56
标题:
《我的未曾见过面的外爷》
《我的未曾见过面的外爷》
外爷,是川话,读音
wei
,放在北方语系里,我们四川人喊的外爷,也就是他们呼作姥爷的人。两者虽然读音不一,叫法各异,但意思所指,实在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川人喊的外爷与北方人称作姥爷的人,都指的是自己母亲的父亲。
相信很多人都见过自己的外爷,享受到过老人无私而放任的爱和呵护。但我想,同样也有很多人没有见过自己的外爷,没有享受到过老人的糖果和亲热。我就是属于没有见过自己外爷的人这类的。
这么说,好像有点表述我的母亲是个孤儿的嫌疑。但事实并非如此。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喊作外爷的人死得早,是事实,但母亲是享受到过父爱的,这一点也不假。不然,在我长大后,母亲是万难对我回忆和描述我的外爷的。
从母亲时断时续的回忆里,我对我从未见过面的外爷有了一个清晰的印象。母亲对她父亲,我的外爷的回忆,蔓延了我整个童年时代和青年时代。之所以说我的母亲对她父亲的描述和记忆是时断时续的,是因为她的讲述从来都不是像一篇小说或者故事那样,有完整的开头和结尾。她总是兴之所至,说到哪,就到哪,没有成心的谋篇布局和说教我的意思。我的整个青年时代喜欢写作跳跃度极大的诗歌作品,原因也是如此吧。这一点,我很奇怪。论理,我的父亲还算三岔河的一个小知识分子,他所读不多的高小文化课程,足以让他成为生产队上一个略通文墨的人。父亲酷爱川剧,即使在贫穷折磨我们一家人的时候,他也会利用雨天(因为只有雨天,生产队才不会出工),早早地起来,砍了一捆十一二根竹子,用肩膀老(普通话就是抗)上自由市场,卖了,然后进到桂花班的戏院里,听川剧,回来就在中午的竹荫里给我们几兄妹摆。我的最先关于曹操是好人的观念就是从父亲得来的。父亲说,刘备的江山是哭出来的,曹操的江山是用笔和军队打出来的,这样的说法起码比易中天的“三国论”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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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吧。父亲从戏曲得来的故事,总是有头有尾,波澜曲折,有点我们四川评书的味道。因为母亲不识字,所以我的很多知识都大抵是从父亲处获得的。正是这一点,我觉得奇怪。按理,从我所受影响来说,我该十分喜爱叙述的方式,然而,我却在诗歌写作上耗到了今天。
似乎离题太远了吧,好在这也并非什么小考中考高考大考研考等等之类的命题作文,也就懒得管他了,写到哪里算哪里吧,就像我的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讲述我那未曾见面的外爷的故事一样。我喜欢这样的随心所欲。要是我的生活也能这样的随心所欲,那该多好啊。奢望永远是我们依赖一生的朋友。很难设想,没有了奢望,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在母亲的记忆里,我的外爷算是下河人。我原来并不知道下河人是什么意思。今天我才晓得,所谓上河人与下河人都是因为涪江的缘故。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由涪江中游冲击而成的江彰平原上的人来说,我们就是上河人;靠近川东的射洪、三台、遂宁等地生活的那些涪江下游的人,就是下河人。本来无所谓歧视的,但却被我们这里的人加上了拐子(川话音,相当于普通话里的“鸟人”意),其鄙视成分可见一般。这或许还是表象。更深的原因,我想,或许是因为这些靠近川东的川中丘陵地区,由于干旱少雨,不能种植水稻而贫穷的缘故。相比之下,地处涪江中游江彰平原的中坝,因为地处陕甘交界处不远,加之涪江水系的发达,和水陆交通的便利,使得这里风调雨顺,民众殷富,自然老百姓的言语里就带了一种骄傲和自豪的气味。
我的不曾见面的外爷,就是下河人。母亲说,那时她还小,恐怕刚刚学会走路吧,还有她的唯一一个弟弟,刚出生不久,还没断奶,外爷就用箩筐挑着他们两兄妹,手里还牵着我母亲的大哥、二哥和三哥,还有一个姐姐,一大家子,八口人,星夜跑到原来的彰明县何家庙子,也就是现在的江油市西屏乡祥和寺,租了别人的田地和房子住了下来。
在此之前,外爷拥有自己的田地和房子。田地是五、六百亩,房子是三、四院落,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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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划分成分标准的地主。外爷靠什么积累的财富,母亲没有告诉我,况且那时的她也还没有能够记忆的能力。但我想,在那样一个穷山恶水只长红苕的地方,一个人依靠自己的勤奋劳作,能买上几百亩的土地,修建几院落的房子,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其间所花费的精力及心血,可想而知。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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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卖房、卖田地来看,我的外爷一定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后来的历史验证了外爷的精明。这段历史大家众所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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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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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份的四川从旧政权变为新政权,此后的土地改革运动,让那些拥有很多土地和房子的人成为地主,被钉在耻辱柱上,不仅自己遭遇了人生的重大变故,而且变本加厉地波及到自己的子女和根本面都没有见过的后代。我的外爷及其子女先见性地避开了这一劫,从而还算幸运地逃离了后来许多比生活还要苦难十倍的批斗、游行、戴高帽子、跪高板凳和炭渣等等一言难尽的磨难。
作为一个外来的下河人,外爷一家没有受到多少当地人的白眼和欺负,这一方面归咎于何家庙子人的善良和宽容,另一方面也跟我外爷和大舅、二舅的为人处事有关。我没有见识过我外爷与人打交道,因而也无从知晓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精明能干的人。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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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以前经常与母亲去舅舅们的家里,因为素有江彰平原之称的河西坝子在这些年份竟连下河人地区都不如,虽然一亩稻田可以产上万斤的稻子,但最终,我们却连一颗米都见不到。母亲因而经常背了背篼,去舅舅们家里,背红苕,有时还有不多的几斤玉米。这时,我已经无从看见我的外爷了,他早在我出生前就死了。不过,母亲说,我的几个舅舅跟我外爷长得一模一样,都是一米七、八的个子,很是魁梧高大,脸上肉不多,一双眼睛能看出你的心来。大舅、二舅、三舅和幺舅,我都见过,因而也就不难想象我外爷的模样。
三舅长得最像我外爷,母亲告诉我。但三舅却是一个哑巴,口不能语,依哩哇啦地不知说些什么。三舅舅经常来我家,夏天拿来荷叶,冬天背来莲藕,有时是红苕和玉米,因为他们居住的丘陵地区冬水田多,盛产莲藕。也因之,我才有了很多的机会来认识、来打量我的这位哑巴舅舅。如果哑巴舅舅不说话,凭他一米八几的个子,放在今天,肯定是一个酷哥,不知要迷倒多少女人呢。
哑巴舅舅不是天生的哑巴,约莫他三岁的时候,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虽是吃药医好了身体,保住了性命,但却耳不能听、口不能言了,成了一个哑巴。因为他是一个哑巴,自然没有哪家的女子愿意嫁给他。终身未娶的哑巴舅舅一直跟幺舅一家人生活,挣工分,帮幺舅带孩子,忙碌了一生。他临终前几年,似乎很是愿意跟我在一起,可是我却未能领会这其中的意味,加之我那时在本市一家电视台拍广告,所以总是匆匆忙忙地,就连去看他一次都没有时间,现在想来,真实羞愧万分。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在幺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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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的生日宴上。中午喝过酒后,幺爸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往他们家的自林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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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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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的哑巴舅舅居然跑得比我还要快。在冬日的暖阳中,我们舅甥两个就这样在林子里跑着,早开的菜花这儿一朵,那儿一朵地盛开着,为冬日的萧杀凭添了一丝生机与活力。在并排两座大坟前,哑巴舅舅站住不动了,他一支手指向坟碑,指指点点,一支手拉着我,示意我看那碑文。我这才从那些有些风化的石刻文字上知道,这两大堆黄土下面安眠着的,就是我那未曾见过面的外爷和外婆。其时,坟头上的萋草,已经弯弯地压了下来,有穿过林枝的阳光很强烈地投射在上面。
过了两年,哑巴舅舅也死了。
作者:
三岔河
时间:
2009-1-9 14:11
慢慢来嘛,评书里不是有一句话叫且听下回分解吗?
作者:
lola
时间:
2009-1-9 18:39
最后一段有点不懂哈,是打错了吗又是幺爸又是幺舅的
作者:
刘才忙
时间:
2009-1-14 10:52
好sc518dabin10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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