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粉妹儿（四十六）

cindyxie9 · 发表于 2013-2-21 10:35:02

                                                                        米粉妹儿（四十六）
    最近习爷爷总说烧心，吃东西喉咙管儿有点梗。李梅不放心催了他几次去医院。习爷爷总能找到各种借口不去。在他看来，周围经常说烧心的人不在少数，这种事还用的着去医院满。

   李梅实在是不放心，趁着一天午饭后的清闲时间，生拉硬拽地陪着习大爷去了就挨着油葫街的人民医院。因为穿得太厚，线衣、毛衣、棉领架子、棉袄，拍片子不方便。医生喊老大爷脱掉些。习爷爷跟剥蒜皮皮一样一件件脱得灰乱杠，身上的线衣、毛衣的线都朽了，好多地方还遭虫蛀得洞洞眼眼的，棉袄也破了角角，突出了灰爬老水的棉絮。想着他至今顽固地坚持着每天早上给自己送来，还要监督看着一口口吃完的土鸡蛋。李梅鼻子里酸得发疼。

   医生端来一碗白乎乎、粘哒哒的钡餐喊习大爷喝下去，他艰难地一口口咽着，吞得痛苦又努力。本想不喝了，转眼看着一脸关心的李梅，又接着攒劲一口喝完了。残留的钡餐挂在他嘴角深深的法令纹里，李梅看见了，连忙用随身的手绢给他攒得干干净净。拍片子的医生看见不住地夸习大爷命好，生个孙女子这么有孝心。

   听了医生的夸奖，习大爷冲着李梅咧着瘪得没几颗牙的嘴巴憨憨笑。

   虽然只有一瞬，这个微笑却根深蒂固刀刻斧削地埋进了她的记忆中。直到很多年后她突然看到一位邓姓四川画家为他自己父亲画的一幅肖像。那是一个端着土巴碗，皱纹如纵横沟壑的农民父亲形象。习爷爷的笑就像极了那幅画。那是所有普天下淳朴农民的真实写照。

   在玻璃的另一面，看着瘦骨嶙峋的习爷爷乖乖地照着医生的吩咐比着各种姿势，她心里越来越觉着有一种不安。

这种不安，没有原因，是一种直觉，对恐惧和未知的不安的直觉。

   拍片子的医生也是“米粉妹儿”的常客，所以才没把李梅赶出他的操作间。他一边皱着眉头，一边一言不发地仔细检查着。他皱着的眉头和沉默像一个个砝码毫不客气地都压在了李梅紧绷的心里。

墙上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每一下声响都一个不漏地敲打在李梅高度紧张的神经上。

习爷爷还是照着医生要求的站姿立着。医生关掉麦克风，转过头轻轻又无奈地对李梅说出了她最害怕的那个词。“癌症。晚期的食道癌。”

   其他神经都还没反应过来，她的眼泪就先流了下来。怕习爷爷发现了，她赶紧地转过身用手背擦了，“郑医生，千万莫让他晓得，还有救么得啊？”她声音颤抖着。

   郑医生拿起病例看了看，压低声音“这么大年龄了，我不建议手术，而且已经是晚期了，还是保守治疗吧。”

   习爷爷从X光室出来，又一件一件的套着秋衣、线衣、棉衣、棉领架.......，李梅也帮他一边理着。强压着眼泪不流出来。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回去先跟丁娘娘蒋伯伯他们商量下再说。

“医生，啥子病嘛？”习爷爷耳朵有点背，嗓门就大些。

   “没得啥，就是发炎了，医生说要开点药吃。”李梅抢在郑医生前面解释。

   “你看，我说没得事嘛，我是个老不死的，不怕得，看你把生意都耽误了。”习爷爷感觉很内疚。

   送习爷爷回家，刚跨出他家，李梅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她一路无声地流着眼泪昏沉沉地回到了店里。命运就是这样，他让你毫无选择的来到这世上，再一路随机抽给你幸福、痛苦、悲伤、生离死别。你永远都无法知道他下一次打开抽屉递给你的是什么。除了等待，你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