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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油人] 一个人的旅程——09川藏行

八千里路 (中级会员) 发表于:2010-7-7 10:39:10|查看:12259|回复:48   [复制链接] |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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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八千里路 于 2010-7-7 11:01 编辑

行走川藏线(一)  
八千里路    发表于2009年11月05日 23:52 阅读(180) 评论(9) 分类: 个人日记 权限: 公开

相信吧,任何可以兑换谈资的旅行,都不能给你带来什么,除了尘埃。而尘埃将被滚筒式的生活洗涤,最终你只得到一张在阳光下迎风飘扬的伟大人皮,远远高离那片横亘着祖先遗骨的土地。
                                                                                                                                    芒芥
                                                                                                                               2009年4月20日
    ▲我回来了。
    我似乎没有太多要说的。感慨,也似乎都在高原上那灼热的阳光下蒸发。
    ▲这样的方式去西藏,无论从什么角度去想像它的重大意义,也都不过是次旅行。旅行,就算意义再怎样重大,也还只是旅行。雅江蓉雅客栈的老板说:“走川藏线嘛,不就是跟乡下人赶场(赶集)差不多吗?每年都上万人在走这条路。”是的,我只是骑单车去赶了趟拉萨。
    我的确非常希望它的意义很重大。在我出发之前,它对于我来说,也的确重大过。因为不知道那将是一条什么样的路,甚至都想到了可能回不来,以为很悲壮。我曾经想在空间里写这样的话:如果我的签名到来年4月5日都没有更新,请朋友们朝着拉萨的方向烧几张纸钱。最终,我觉得这样的话太不吉利,所以没有写。如果我的签名到来年真的没有更新,大家可能就真的能想到我的有去无回了,所以也不用写。
    单骑川藏线,它的重大意义的确只是在出发前。它考验一个人有没有那样一种胆量和勇气,一个人走上一条自己并不了解的路,而且是两千多公里,还充满了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仅此而已。一个人,穷得什么也不剩了,那他还怕失去什么吗?因为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所以他不怕失去什么。一个人的人生走到了谷底,那他也不怕再遭遇什么坎坷。一个人走川藏线,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自己不敢去。人活成了这样,还怕什么?!于是,我10月5日买了单车,6日一大早就上了路。

    ▲拉萨只是终点,而不是目标。行走川藏线,它的目标就是川藏线,这条路就是目标。拉萨,只是一个意味着行程结束的地方。人生的终点是死亡,那只是终点,没有人会把它当目标。人生,也如一个人走川藏线。
    ▲早上六点半,从容许兵站旁的牧民家匆匆上路。在我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一颗雪亮的流星从高原干净的天空划过,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瞬间消失。我没有来得及许愿,也不想许愿,因为在流星划过天空时许过的愿从来也没有实现过。
    那一刻,我想到了自己。那颗流星就是我,被它划过的天空,就是川藏线。短暂而又漫长的人生中,二十多天的行程,也只相当于流星在整个天空里划出光亮的那一段。川藏线之行,我希望它在我的人生里也是闪着光芒的一段。流星消逝很久后,我还是许了愿,尽管我知道这个愿和前面所有愿一样,很难实现,可我还是许了,因为值得。
    ▲无论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它都只是人生里很短暂的一小段,或许它能影响我或者改变我,或许,什么也不会。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走下去。怨也好,悔也好,那都得走。得意忘形的冲下坡时,不要忘了,冲了多少下坡,就会被多少上坡惩罚;痛苦万分的推车上坡时,千万记得,推了多少上坡,就会有多少下坡来报答。人,也总是活在这样的矛盾中。

     ▲迷茫过,沮丧过,还绝望过。迷茫不是因为没有目标,是因为看不到前面的路。向后转,那是自己走过的路,走回去,更加容易些。只是,走回去,永远也到不了拉萨。走过的这段路便没有丝毫意义。逆风而行,在大风里的平路上推着车,那种沮丧,难以用语言表达。当天黑时,还站在一个望也望不到顶的坡下时,不会有比这更绝望的心情。就算是绝望了,仍然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一步,才能向目标靠近一点。
    向前走,必须成为习惯。
    ▲我,一个人走在茫茫的川藏线上,在别人眼里,我是川藏线的一部分。我成为了别人镜头下的风景。当看到一辆辆从身边经过的车里,伸出的竖着姆指的手,我很安慰。因为在一个不是走川藏线的季节里,又在一个不应该有人的地方,看到一个人正以这样的方式行进,我,同样也感动着别人。发自陌生人心底的一声声真挚的问候与祝福,散发着人类原始的真诚与善良。
    ▲小辫儿说:不要说错过,川藏线永远都值得你再走。是的,无论你什么样的行程,都不可能看到川藏线上所有风景。

      ▲如果再走川藏线,就算风景依旧,永远也不可能再遇到那些与你在高原上拥抱过的人。

行走川藏线(二)
八千里路    发表于2009年11月18日 23:52 阅读(155) 评论(7) 分类: 个人日记 权限: 公开

▲我要去西藏!
    国庆前夕的某一天早上,一个很平常的早上,起床后刷牙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西藏,想起了一个朋友曾说想坐着慢慢悠悠的火车,在青藏高原上看藏羚羊。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西藏。因为觉得应该去,所以就决定去了。本来是想徒步,但是单程可能都需要两个月,考虑到耗时太长,所以放弃了。最后,决定骑单车由川藏线南线前往。如果我当初选择了徒步,那么我现在一定还在川藏线上跋涉。
    我承认我某些时候很执着,但从去西藏这件事上我发现,我比想像中的自己还要执着。没有一个人支持我去西藏的想法,父母不知道我一个人骑单车去,当然就没有发表意见;姐姐为这事担心的差点都要哭了。姐夫说:实在要去就去吧,去去也好。具体怎么个好法他也没说,我怀疑姐夫说这话也是因为看我决心已定,无可奈何顺口说说的;朋友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问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这简直就是自虐!也有朋友表示支持,因为他们压根儿不知道川藏线是怎么回事。一个朋友半开玩笑的说:你这一走,恐怕就再也见不着你了!我听他这话,真想上去扇他两个大嘴巴。说真的,他这话让人心里很是发毛,消失在川藏线上的生命不是个把个。
    别人越是反对的事,我就越是要去做。在一片反对声中,我更加坚定了去西藏的想法。去西藏的理由,在那时仿佛就是为了要证实别人想法的片面。
    扪心自问,似乎有很多要去的理由,却没有一条理由像样。一定需要一个理由吗?其实也不然,就像爱一个人。褪去层层外表,骑行川藏线不过是次旅行,一次心灵的旅行,连探险也算不上。但在那时,确实没有看得如此轻松,因为不了解,所以无法知道此次行程到底应该如何定义。
    无知者,也无畏。
▲迷茫
    从来没有那样迷茫过。在自己对川藏线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人已经在路上了。
    10月3日,回乡下与父母一起过的中秋节。回去的意义不仅是和他们一起过节,更重要的是与他们告别,但没敢告诉他们我要一个人骑单车去西藏的事。因为无法预见路上会遇到什么,所以也无法想像这次告别意味着什么。也许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告别,也许……,不愿意去想这个也许。
    4日回江油,5日买车、准备行李,6日天不亮就上路了。基本上没有任何像样的准备,包括心理准备。除了一部自行车,一只码表外,什么装备都没有。对了,还有一对驮包。国庆天气一直都不错,6日早上出门走了不到五公里就下起了大雨。没有冲锋衣,也没有任何防水的衣服,就像雨天早上大街上骑车上班的人一样,我穿着一件十块钱买的雨披,就这样开始了川藏线的第一天行程。
    雨,从启程那天起就开始下个不停。
    茫茫的雨里,让人也迷茫。西藏,只是一个很抽象的地名;两千三百公里,也并无任何长度上的概念。这将是一条漫长无比的路,而且很可能会是一个人从始而终。这时,我开始真正思考去西藏的意义。这样一个人冒险上路,是否值得?我不断的问自已这个问题,越是下雨,就越是纠缠这个问题。这注定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值与不值,没有判断的标准。内心总会有一台分别放着值与不值的砝码的天平,自己认为值得,它就值得,这与别的任何人都无关。
    江油到成都,时断时续的雨里,用车轮量出了180公里。一路上,尽管心里迷茫,但尽量什么也不想去想,180公里,毕竟不是卧室到客厅的距离。成都到雅安,一路仍是小雨纷飞,四处一片灰蒙蒙,能看得最远的地方可能也不超过一里地。压抑的空气,让迷茫变得惆怅。
    夜里,躺在雅安多营镇的一个没有名字的旅馆里,听着雨滴打着彩钢雨棚的声音,怎么也无法入睡,许许多多的陈年旧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这时开始觉得孤独,并且这种感觉还在不断的在被放大,时时刻刻压迫着我的每一根神经。莫名的孤独,可以让人窒息。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夜晚。
    半梦半醒的睡到五点多就坐了起来,听着一夜都没有停的雨声,不知道该起床还是继续躺着。最后决定起床,起床后却又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状态。在去往新沟的路上我才明白,迷茫中的潜意识里,是在权衡是否要继续走下去。是的,每走一公里,就会离起点远一公里,而终点却还很遥远很遥远。
    过了雅安就进入了山区,雨还是在下。终于在过了天全县后,看到了一丝久违的阳光。那晚住在进入新沟(两路乡)的第一家旅馆,就在河边。盖着潮得能拧出水来的被子,闻着满屋的霉臭味,听着哗哗的河水声,心里却多了一份宁静。这一天晚上,发现脚腕肿了。
    很早就在躺到了床上,协力单车QQ群里的朋友们都劝我:不行的话就回来吧,一个人太危险了。看着这些陌生人的关心和问候,我觉得我没有理由不走下去。
    可是,翻过二朗山,经泸定摸黑爬上康定城,右脚腕已经肿得不像话,像发面馒头似的,并且膝盖也开始肿起来。于是有了川藏线上的第一次休整,其实休整的同时也是让自己好好的思量一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前进。再往前走就是折多山,传说中的劫匪天堂,不知道多少人在那座山上被人洗白,甚至送命。另外很是担心脚伤会严重影响行走。
    第二天下午,群里唯一见过面的五条兄弟在网上说:如果你过了折多山,就不会再有回头路了。我心里暗暗的想,无论明天脚伤如何,我都要上折多山,上了折多山便会死心踏地的走下去。
    折多山,海拨4298米,从早上六点钟一直走到下午两点多。当我站在折多山顶,望着湛蓝的天空,我从未见过那么蓝的天。我眼睛湿了,两行泪水在不知不觉中,划过沾满尘土的脸,我感觉到了眼泪在呼呼的风中散发出的温热。
    川藏线,一条注定会频频带给我感动的路,一条不断让我惊喜的路。
    我从此不再迷茫,川藏线,值得我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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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7 11:03:54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东
沙发
行走川藏线(三)  
八千里路    发表于2009年11月22日 23:43 阅读(21) 评论(2) 分类: 个人日记 权限: 公开

▲二郎山上

    从启程那天起就天天被雨淋。早晨还看不清路就从新沟出发,为的就是能一天时间赶到康定。这段路在大部分攻略里都是两天的行程,这段路上有川藏线第一座勉强能称之为“山”的二朗山,另外瓦斯沟到康定有一段长24公里的上坡,也是川藏线上第一段可以称之为“坡”的坡。
    这一天也不例外,小雨如影隨形,我怀疑是不是因为小的时候咒骂过老天,所以它现在专门在我出门的时候来惩罚我。记不清走了多远才天亮,在路边一家简陋的餐馆吃了三个馒头一碗粥,然后又买了五个馒头打包,为的是中午当午餐。我边喝着粥边抱怨烂天天天下雨,餐馆老板娘边和面边和我搭话:小伙子,你知足吧,出了二郞山隧道,你求雨都求不来啦!说这话时她没有看我,也没表情。
    我的确不太相信餐馆老板娘的话,我淋了这么多天雨,她说没雨就没雨了吗?凭什么?!不太可能!我很好奇老板娘说这话的依据,我问她:你确定?老板娘说了一句“爱信不信”后就现也没搭理我。
  
二郎山西麓

    十八公里上坡,海拔还不高,骑骑推推,也没怎么觉得累,只是脚腕一直隐隐的疼,也到没有影响走路。爬到二朗山隧道口时,鞋子里已经能倒出水来。隧道口,有一座碑一样的石头,上面刻着《歌唱二朗山》的歌词与五线谱曲谱。在半山腰碰到鸣着警笛的四部三菱吉普正停在那里,一群人在拍照。我也拿出相机拍川藏线上的第一处算得上风景的风景。
    我站在这群人的后面,等他们拍完了我再拍。等的空档,我打量着这一伙人:一位中将两位少将,校官若干,看来这帮人还有些来头。如果在十年前(我还是军人)遇到这种场面,那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我突然想起当年遇到徐才厚(中将),吓得我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差点神经分裂。那时候徐才厚是我们军区政委,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哪根筋不对,半夜到我们团暗访。还恰好就到了修理连,正好碰到我在电脑上打游戏,这可是可大可小的事,着实把我吓得不轻。曾经因为比这还小的事,副军长都让团长吊在单杠上不准下来,可怜的团长在单杠上蹬着老腿,像只老鼠似的,团长为这事差点都不想活了。如果因为这事团长被徐政委批了,那团长不把我整死也不会让我好好的活着。
    忐忑不安的过了好多天,居然屁事也没有。后来我对他老人家就另眼相看了,将军就是将军!现在他老人家当了军委副主席,每次看到他我总是会很兴奋,高兴的叫他老帅哥(他确实很帅,不得不承认)。还记得当年他拍着我肩膀说:部队配发微机不容易,有机会就好好学习学习,打游戏没有多大益处。我现在没有成为国家栋梁,觉得很对不起他老人家!如果不老打游戏的话,也可能是栋梁了!
    扯远了,言归正传。这伙人拍来拍去拍到后来说要拍张合影,雨天他们也没有支相机支架,瞅来瞅去就瞅到我像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于是便让我给他们照合影。那相机镜头足有一米多长(有点夸张),我心想你们就拍几个脑袋瓜子犯得着用这么大个家伙吗?一个少校,可能是个什么死参谋烂干事之类的,他调好相机,说让我对准摁一下就可以了。可是我摁了几下也没有摁动那个按纽。中将不耐烦了,嘟嚷着说:小兄弟,你啥水平啊?!我大声说:非专业!中将同志又冒了一句,差点没把我气死:我看你是非业余!
    我想把他们的相机砸了,搞那么高档的相机干屁!
    我可不能给他们白照,那也得让他们给我照一张,要不我亏大了。我觉得让中将给我照比较有意义,于是我假装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要求中将同志给我照相,反正他生气了也不能把我一个小老百姓怎么样,他总不能剥夺我做老百姓的权利。我也一本正经的告诉中将同志:看着显示屏,把我整个人框下来,摁一下按纽就行了!交待完了我还问他听明白没有?他没有搭理我,脸都绿了,嘿嘿。
    中将同志比划了半天,也没有拍下一张。我看他不是不会,可能觉得给我照相面子有点过不去。他一扭头,只见所有人都盯着他看呢。
    “看啥呢?!你来!”中将如释重负的把相机交给了一位少校。照完相,我瞥了一眼中将同志,他生气的拿眼瞪我。小老头也挺可爱!

就是那张照片

    骑出四千多米的隧道就是二朗山的另一面,果然,一山之隔的西面正艳阳高照!
▲没有情歌的康定
    从二郎山到沪定,一路下坡,足有十几公里。第一次下这样的坡,又兴奋又害怕。如果不带刹车,我看跑到多少码都有可能。五十码以上的速度,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要命。捏刹车捏到手指僵硬,终于下到泸定。没有想到中午时分会到泸定,听说中午饭吃一顿少一顿,以后的路上不会有多少午餐可以吃上饭,于是我决定先把馒头放成干粮。匆匆的吃了一大碗饺子就往康定赶,以至于经过泸定桥时都没有来得及拍照片。现在想起这事都还觉得很遗憾。
    下午快三点才赶到瓦斯沟,过了瓦斯沟,真正的考验来了。24公里上坡,那时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推行速度一般都只能在4到5公里左右,24公里就需要五六个小时。那时并不知道推行的速度是多少,这个坡需要多少时间,只知道一刻也不停息的往前赶。看着码表上的数字一百米一百米的跳,24公里不知道要跳多少下!天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康定!况且,我已经俨然成了一个活脱脱的瘸子!
    在这样大海拔落差的地方,水资源又很丰富,当然就少不了水电站。华能集团的小天都水电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水电站。那机房盖得跟上海深圳繁华地段写字楼没什么区别,这或许只能说明华能很有钱。这天下午,路上的风景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一心要赶路。
    天终于黑了,我还在路在卖力的走,不卖力也不行,这可不是走给谁看的,差一步也到不了!天黑之前,我把五个本来要成干粮的馒头解决了,矿泉水喝得只剩了一大口,在天全县买的桔子吃得也只剩一个。一个桔子和一大口矿泉水,不到关键时刻是不能轻易吃掉喝掉的,有它们在,心里踏实些。
    天很黑,不知道摸了多久,走了多远。很无奈的感觉,很想埋怨一下谁,想来想去都找不出一个可以被埋怨的人,怨自己又觉得不太好。峰回路转,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我看到一排昏暗的路灯!我以为做梦呢,用车轮压了一下脚,还是挺疼的。
    我立马坐下来,吃掉了最后一个桔子,喝掉了最后一口矿泉水,还心安理得的在路边坐着哼了一会儿歌,然后才晃晃悠悠的往那个神奇的县城走去。这成了后来每上到一个坡顶前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哪怕没有别的吃的,压缩饼干也拿出来啃两口犒劳一下自己。不过也有失误的时候,有一回,透过公路尽头的垭口看到了天空,以为那里就是山顶,于是把能吃的都吃完了,到垭口一看,结果那里只是一个拐弯的地方而已。拐过那个弯,天知道坡顶在哪里!
    吃了饭才去找旅馆。按照指引,顺利住进甘孜洲军分区旁边的红星旅馆,因为是骑车的,老板只收十块钱一晚,超便宜。
    二郎山的上坡,瓦斯沟的上坡,这一路推着车,走得右脚腕又肿又痛。晚上洗脚的时候,两只脚拿出来比了一下,很难相信这两只脚属于同一个人的,右脚腕比左脚腕大出一圈。前面就是折多册,对于折多山这个不知道是神地方还是鬼地方的地方,还是心存恐惧的。想了一夜,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行,最后也没有想清楚,方案就是明天先看看会不会有人路过。有就一起走,要是没有呢,那就再想一想……
    第二天早上,我仍然六点钟起了床,在旅馆旁边河南人开的面馆吃了三个馒头一碗粥,照例五个馒头打包。但这天吃完饭没有急着上路,我一直在路边等,看有没有骑背单车旅行的人经过,哪怕他不是去西藏,陪我走一段也行啊!如果有人走,哪怕脚腕再疼我也要和他一起走。等到十点,鬼也没一个,于是我心安理得回旅馆睡大觉。
快中午的时候,睡醒了,觉得很惬意,大白天睡觉真爽呐!坐在床上忽然想起了康定情歌,于是我赶紧起床问老板跑马山在哪里。老板说,那你得上折多山!
    天啦,不上折多山不行吗?!下午QQ群里的五条兄弟说:老八啊,只要过了折多山,你就不会有回头路咯!五条兄弟曾经走过这条路,虽然是坐车,但还是知道走这条路的难度。于是心一横,死又不能死两回,怕什么,上去再说!
    在红星旅馆又住了一夜后,早上六点准时出发,下午两点钟,终于上了折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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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7 11:07:25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东
藤椅
行走川藏线(四)  
八千里路    发表于2009年12月10日 22:26 阅读(17) 评论(0) 分类: 个人日记 权限: 公开

    总在刷牙的时候想起西藏。去西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不知道应该算是不久前还是很久前的事,总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总在刷牙的时候想起很多关于西藏的事。不知道西藏和刷牙有什么内在的联系,我百思不得其解。也常常在刷牙的时候,看到镜子里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喳的男人,在高原上的某个垭口,半躺半坐的在路边晒着太阳,喝着自己在旅馆用空脉动瓶灌的凉开水,啃着能砸死人的压缩饼干,茫然的望着远方。这个画面就在眼前的镜子里,镜面落满了灰尘,无法看清那人的面目。
    行走川蒇线,从我走出江油火车站那一刻起就结束了。行直川藏线,已成为历史。在那二十多个日日夜夜里,遇见了很多很多人,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每一天都是新的,川藏线上的每个早上,那才算真正的“开始新的一天”。但是,很多很多东西已经开始淡出记忆。能留下来的,褪色最少的,就是自己真正在意过的。

▲寂寞一一九
    一一九道班,唯一让我后来数次梦见过的地方。那个只待过一夜的道班,却总在我心里若隐若现。如果用“魂牵梦绕”这个词,可能有点过了,但确实有些念念不忘。
    雅江到一一九只有54公里,是川藏线上单日行进距离最短,却最有挑战的一段路。剪子湾山,34公里上坡,海拔从两千多米上升到四千多米,几乎只能推着走。最高的垭口海拔为之4659米,最后几公里是最让人难受的路程,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让人天晕地旋,浑身发软的感觉。所以住一一九,是因为雅江县到理塘县这段行程为两天的路,中间只有一一九道班可以住宿。
    下午七点多了,最后一缕夕阳也消失在远处的山巅,剩下一顶什么也没有的天。卡着码表,理论上一一九应该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可是在幕色中,哪里有一一九的影子,只有一座在白天看来不起眼,可是晚上却要人命的山挡在不远的前方,一条灰白的路蜿蜒到了山顶。我在心里祈祷,就算一一九不在眼前,那也千万不要上这座该死的山,这座山足以让人走上一个把小时。我祈祷,通往西藏的路绕过这座山,从它山脚下经过吧。
    人总是在怕什么的时候来什么,一个缓下坡后,就到了山脚下。有两条路,让人想哭的是,继续下行的路是一条放牛的路!去西藏的路死皮白咧的延伸到了山项!那一刻,我想真哭的心都有了。
    如果坐在地上哭一阵,就可以代替累得像狗喘气一样呼吸的推坡,我宁肯躺在路上,边蹬老腿边哭,直到把柏油路都蹬出好几个坑。不知道到一一九还有多少步,可是,少一步就是到不了。那就擦干眼泪继续走吧(没有真哭哈)。
    我不知道一一九在哪里,不知道几点才能走到,我沮丧到了极点。岔路口有几个表情怪异的藏民在那里烧木头烤火,其中两个人大声的喊:喂,朋友,去哪里?快来烤火!我本来想问他们一一九在哪里,看他们那阵势,我看也没敢多看他们两眼就飞快的跑了。其实用“飞快”一词,也有些不恰当。那时只是想飞快了,可是并没有快起来。没跑多远就恨不得把肺拿出来摆在自行车货架上,让它自由的呼吸。
    我懊恼,太懊恼了!该死的一一九,你为什么不把房子盖得近一点呢?大老黑的天,你怎么就忍心让我为了找到你,就这样艰难的跋涉呢?可恶,真的可恶啊!一会儿到了非把房子都拔了,然后点上一把火!我亲爱的一一九,你马上出现吧,我爱你,我发誓一辈子都爱你!有了你,我再也不会爱上别的道班了!
    奇迹马上出现!一一九神奇的出现在眼前了,如同从天而降!其实一一九就猫在一个路边一个小小的山包后面,不到跟前是看不到的。或许一一九的修建者就是为了如此这般整蛊人,才把道班盖在那里的。
    忘记了高原反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些力气,边跑边喊:一一九,我来了!喊完了才觉得傻,以为自己拍电影呢。谁会理你啊,来就来呗,搞得自己像有来头的人似的。谁知道我这一嗓子真的喊出一大帮人。
    五六个人一下子从院里涌了出来,他们推的推车,推的推人,我被簇拥着进了一一九的院子。我已经忘记自行车是怎样放的,放哪了,自己是怎样进到屋里的,当时真的挺“乱”。道班工人师傅们都已经吃过了晚饭,我的到来,让他们很兴奋,因为他们已经有十几天没有接待像我这样的“驴”了。整个夏天,他们这里都很热闹,成百上千的人经过并住在这里,夏天结束,就不再有人走川藏线了。现在的一一九显得很落莫。
    班长姓吕,因此就是吕班长。吕班长大高个,不爱说话,他问我要吃饭还是吃方便面。吃饭的话,连住宿40一晚上,不吃饭就只给10块钱的住宿费。我想了想觉得那么晚不好得让吕班长再做饭给我吃,于是决定只是住宿,在道班的小卖店买盒泡面吃算了。
    在方便面泡在盒子里的这会儿工夫,一屋子人开始七嘴八舌头的聊天,当然是以我为中心。道班的人们尽管长年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但因为每年都有很多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在此住宿,所以他们还是显得很有见识。
    吕班长,四川遂宁人,在川藏线上干了二三十年了,再过三年就退休。他爱人一直在遂宁,两人就这样两地分居,几十年如一日。这就是道班工人的真实生活。我问吕班长,这里工人的工资是不是都很高,吕班长告诉我说其实不然,他们一个月只有两千多,他们的上级什么都不管,吃喝拉撒全是自己管。他说几年前的时候,连修路用的铁锹都是自己掏钱买。我有点忿忿不平,我说:那你们这么辛苦干什么啊?!吕班长淡淡的说,他们喜欢这份工作,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不清楚“喜欢”和“习惯”这两个词的分量。吕班长最后说,这里还有一个最大的诱惑就是干到老了可以退休,可以领退休工资。我也不知道退休和领退休工资这一事的分量。
    瘦高个,戴眼镜,四十来岁,留着小胡子的人姓唐,大家都叫他老唐。老唐最健谈,知识面也很广,属于天上知道一半,地上知道完的那一类。汉文化,藏文化,他都讲得头头是道,虽然无法证明他讲的是否正确,但还是很佩服一个养路工人的这种素养。老唐的老婆离得不远,就在雅江县,放假的时候就可以去团聚。我问老唐为什么会到那么艰苦的地方去做养路工人,他苦笑着说:什么活不都要人干吗?他说他最大的快乐就是与我们这些过客聊天,可以毫无忌讳的谈任何东西,因为大家没有利益关系。
    一屋子人,聊得很晚。我几次都想回屋睡觉,可是他们都还是很兴奋。或许,我就是今年川藏线上最后一个于此住宿的人,我明天走了,他们就要寂寞一整个冬天。还是再陪他们聊会儿吧。
    差不多十二点了,道班停止了发电。这里没有通电,生活用电都是靠他们自己用汽油发电机发电。汽油燃烧不充分,刺鼻的味道整晚都弥漫着烤火的屋子。我打着手电,躺到了和院子大门正对的那个屋的通铺上,过了很久才睡着。也不知道农历是初几,窗外的月亮很亮,月光格外的干净。
    早上很早起床,又和吕班长买了一盒方便面,吕班长赶紧升火烧开水。高原缺氧,连炉火也很难点着,呛得吕班长直咳嗽。道班的人们也都没有正式的早餐可吃,或许是不愿意弄,都是吃点饼干萨其玛之类的。我上路的时候他们也都上工了。
    出门一里地,老唐自己开着摩托车,唱着歌从我身边经过,告诉我,他就在前面,我半个小时后就可以到他干活的地方。我说好,我一会儿过去和你吹牛,老唐很高兴。
    从一一九出来就是上坡,昨天看到的那个上坡。休息了一夜,加上是早上,心情很好,虽然还是推着走,但感觉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
    我听我身后有“呼嗤呼嗤”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昨晚一直卧在我脚边烤火的小狗,比筷子长不了多少。它一边飞快的迈动脚步跟着我,一着仰着头看我的脸。我停下来冲它甩手,示意它回去,可小狗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我的动作很大的时候,它就把前半身爬下,伏在地上,脑袋仍然仰起来望着我,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
    又走了一段路,太阳出来了,有点热,我停下来喝了口水后,坐在路边的水泥桩上休息,小狗也和我并排坐着晒太阳。不一会儿,小狗把小脑袋靠在了我的腿上,用爪子挠我鞋带。我伸手去抚摸小狗的头,软软的。
    那一刻,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时刻,因为一只长得并不漂亮的小狗流泪。我的泪水叭哒叭哒的落下来,滴在了小狗的身上。小狗抬起头,疑惑的望着我。
    戴好手套和头巾,过了这个山头,就再也看不到一一九了。我伫立在清晨的阳光下,心里默默的说:再见了,一一九,也或许不能再见了。

    一一九,我是你的过客。走过,便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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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7 11:10:01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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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川藏线(五)  
八千里路    发表于2009年12月29日 23:16 阅读(31) 评论(1) 分类: 个人日记 权限: 公开

▲故乡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这是什么地方,如此的荒凉,那无尽的夜如此漫长。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的独行的浪子,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这思念如刀让我伤痛。
                                                                                     ——许巍《故乡》
    不知道你是否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听到某一首时会有强烈的想流泪的冲动。川藏线上,我听了很多次许巍的《故乡》,流了很多次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许巍的歌。对于听许巍的歌,属于日久生情,并非一见倾心的那种。他的忧郁与彷徨,总能与自己的某些感觉产生共鸣,那一刻,心中的压抑便会得到些许释放。不曾了解许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时总会觉得我们有相似之处: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狂热的心。
    我出过远门,历经过在他乡漂泊的日子,且很久;茫茫人海之中,也并无我的女人。但当我走在川藏线上,用手机听这首歌的时候,还是不禁泪如雨下。我不想说我很脆弱,你也别觉得你自己很坚强,当一个人处在一个特定的环境时,心中的某个地方会柔软得碰也不能碰。许巍在那个荒凉的地方,那个寒夜里思念他的女人,这很苍凉,却也温暖。我可以思念的,或许只有自己虚构出来的“故乡”。我出生在乡下,那里才是我真正的故乡。我走出大山时,却把儿时的梦遗忘在了那里。现在生活的这座城市,在五年前还与我毫无瓜葛。厌倦了城市,却无法回到乡下。我能回的地方,不过是离生我的那个地方近了点而已。故乡,总是用来思念的。
    那晚,八宿县的那个藏民旅馆里,我病了。最难受的时候,我就一直反复听许巍的《故乡》,也一直反复的流泪。一夜几乎没有怎么合眼,早上手机闹钟响的时候,我试着起床,但是起来后站稳都有些困难。本来身体已经严重的虚脱,又加上生病,这一天应该是没有办法再往前走了。我又昏昏沉沉的躺下,又一直听那首歌。
    八点多,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在路上,应该在可以通往故乡的路上。只要在路上,就会有行程;路上少耽搁一天,就能早一天回到家。那时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尽管回到家里,也只是一个人、空空荡荡的屋子,但就是想一定要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回家的唯一途径就是早点赶到拉萨,从那里坐火车回去。
    胡乱的穿上衣服,没有洗脸,胡乱的把驮包放上单车,就开始了这一天的行程。记得在出门上的时候碰到老板娘,那位和蔼的藏族大妈。她见我脸色不好,让我再住一天,休息一天再赶路。另外她告诉我,那么晚出发,一天怎么也不可能赶到下一站然乌。我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几乎都没有怎么和她搭话,我就走在了即将被阳光照耀的大路上。我仍然听着那首许巍的《故乡》,我要去的地方,很真实,却也虚无。
于是,就这样有了后来的故事。
▲历险记
    从八宿县到然乌镇,要先经历60公里的上坡,虽然不全是上坡,但多一半路要靠推着走。就算在正常情况下,这一天的路程都不会轻松,何况生着病。终于在离开八宿二十几公里,过了一座小桥的坡上,两眼一黑,晕倒在路边。
    白花花的太阳下,躺在路边的碎石上,太阳晒得身上不停的冒着虚汗。什么也没有想,因为什么也想不了,脑子一片空白。但下意识的感觉到,唯一要做的就是拦一辆车,否则今天就只能在这等死。当我意识到要拦车的时候,就听到了“突突突”的拖拉机马达声。
    川藏线上,拖拉机是很难看得到的。看到的,大多都是种地用的,因为可种的地不多,拖拉机就更少。我一把扯下盖在脸上一直当头巾用的衬衣,支撑着坐了起来,朝着像老牛一样拱着过来的拖拉机,拼命的挥动手里的衬衣。一时竟不知道应该喊什么,张嘴就“喂喂”的叫开了。其实也没有抱多大希望,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天知道那拖拉机会作出什么反应。
    在我的喂喂声中,拖拉机喘着粗气停在了我面前。一辆三轮的农用拖拉机,带驾驶室的那种,驾驶室里坐着两个人。我忽然觉得这拖拉机我好像见过,开拖拉机穿旧迷彩服的人我也见过!一时也没想起来,顾不了想这些了,我赶紧对开车师傅表达我的意图。我以为他会为难,谁知师傅出奇的爽快,满嘴正宗的河南话:中,那你就跟我们走了!
    两人利索的把我的单车抬上拖拉机,我本想坐在货厢里,两人死活不让,说坐货厢太冷,其实白天晒着太阳并不太冷。盛情难却,我坐进了本来只能坐下两个人的驾驶室里。我感叹的说:我今天遇到你们两个好人啦!开车的师傅说:昨天我们遇到一群好人,还有外国人呢!
    话说开拖拉机师傅,姓权,比我长七八岁,我叫他老权,另一位姓马,比我小,叫他小马,这俩都是河南驻马店西平县人。拖拉机是小马在昌都买的二手货,小马在林芝种了七八亩大棚菜,这拖拉机是要开回去运蔬菜的。老权呢,在昌都种菜,来帮小马把拖拉机送回林芝。昨天,就在我与朝拜的藏民们吃早饭的地方,刹车失灵,老权把拖拉机开翻了,着点翻到了怒江山下,如果下去,那将连尸体都找不回来。拖拉机侧翻在路沿上,两人好不容易才爬了出来。两人都傻了,这翻在路边的拖拉机怎么办?就算没坏,那也得翻过来才能再开。两人一屁股坐地上,一人抽了支烟,等手脚不发抖了,试图把拖拉机翻回来。可是捣鼓了半天,拖拉机还是躺在路沿上一动也不动。动是动了,但并没有翻回来。
    从怒江山下,开来一辆奔驰面包车,在拖拉机旁边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帮人,其中一半是外国人。这帮人拉的拉,推的推,三下五除二就把拖拉机给翻了回来。没有等河南老乡说谢谢,奔驰就已经扬长而去,留下一道浓雾一样漫天飞扬的尘土。老权试了试发动机,真**走运!居然还能打着火!
左边车门打不开了,左边倒后镜也摔得粉碎了,仪表盘也抖散架了(其实仪表盘上只有一只电流表,里程表、油表、水温表啥也没有)。就这样,老权小心翼翼的开着这辆名副其实的破拖拉机,居然也顺利的下了怒江山。
    我和老权挺有缘。难怪我觉得老权面熟,原来在我上他们的车之前,我已和老权照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瓦达,在我很生气为什么风一直迎面吹的时候,我一扭头,看到了一辆没有倒后镜的破三轮拖拉机,在我后面突突的开过来。其实我心里多希望能成为那破拖拉机上面的一员,哪怕是能走上十公里八公里的(到八宿县就那么点远了),但我没有好得张那嘴。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开车的人穿着一件迷彩服。第二次照面是在八宿县的一家陕西馒头店。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已经有些生病的前兆,我还是支撑着下楼去旁边不远的陕西馒头店买馒头,以便当作第二天的干粮,虽然不能确定第二天是否还能继续走。我先拿了一个馒头坐在店里的一张破凳子上吃了起来,并让老板等会儿再装五个给我带走。就在这时,一个穿迷彩服的人进来,说要买五块钱的馒头。老板说:没那么多了,坐凳子上的那位兄弟还要五个。迷彩服瞟了我一眼,有点不高兴,然后说那就三块钱的吧。那人付了钱后,拎头半袋馒头晃晃悠悠的消失在夜色里。
    那人就是老权。他们本想连夜赶回林芝,谁知还没有出八宿县县城,拖拉机变速箱里的一个轴承散掉了,趴在路边一动也不能动。严格的说,在我上他们车前,碰到过他们三次,只是上午出县城的时候,没太注意,那时他们也就在路边修车。陕西馒头店里,老权是去给小马买晚饭的。我和老权讲起买馒头的事,老权吭哧吭哧的笑了半天,最后感叹的说:我们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啊!我不停的点头,说那是那是。
    拖拉机突突的开到然乌已经是下午时分,老权他们该吃午饭了,那时我的感觉也好了很多。我被老权和小马一人抓一只手,硬拖到了路边一家餐馆,他们一人要了一碗面。我吃不下,他们仍然给我要了一碗,我给老板说,那就少点面,多点汤吧。我没吃几口就真的吃不下了,我起身要去付帐,结果被老权一把就拽了回来,差点打起来我也没能付上帐。
    吃完饭,我给老权说我就住然乌了。老权扯着河南腔数落我:“你现在病得不轻呢!”我想你才病得不轻呢。“你都病成这样了,你必须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兄弟俩不能就这样扔下你!”老权斩钉截铁的说。似乎让他们的拖拉机拉着我,不光是他们的义务,而且他们还有权利,我不坐都不行。那我还说什么呢,反正坐一段就少费一段的劲。
我一再要求上货厢,我说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与然乌擦肩而过,货厢里能多看两眼然乌漂亮的风景。他们也没有再坚持,给我铺了一床脏兮兮的棉被在车厢里,我顾不了那么些了,其实我的衣服可能比那被子还要脏。我盖着两件大衣,那真是活脱脱的卧铺啊!
    好景不长,傍晚时分,又出新的问题了。拖拉机之所以叫“拖拉机”,而不叫“拖拉车”,因为它就是一部简单的机器,能行走的机器。然乌到波密,一百三十公里,风景确实很美,可那路烂得让人哭笑不得,典型的“搓衣板”路况,能把人颠得凌空飞起来。在这样的颠簸中,拖拉机固定刹车踏板和离合器踏板的一根铁柱子被活生生的颠掉了,刹车踏板和离合器踏板旋在方向盘的左边,像荡秋千似的。这意味着拖拉机的刹车系统将不能再发挥任何作用!
    这可如何是好?!是原地过夜还是继续前进,这是一个大问题。原地过一夜,明天还是不能解决刹车的问题,因为那必须要用电焊才能焊住,这荒山野地哪里弄焊机去?我翻出地图,天色已经看不清地图上的字。我摸出手电,费力的看了半天,估算了一下大概前面二十公里有一个叫松宗的小镇,兴许那里有修车的。三个人讨论了大半天,最后决定冒险把拖拉机开到松宗。
    开着没有刹车的拖拉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后来还得知老权居然没有驾照,这让我有一种想要下来步行的冲动。老权虽然没有驾照,但他可是老司机,他在藏区开了很多年的车,啥车都开过,这是他自己说的,谁知道他究竟技术如何呢?我也啥车都开过,奔驰宝马及奥托,叉车及大卡,可我就是偏偏没有开过没有刹车的拖拉机!我想竟然上了这“贼车”,那就听天由命吧。再说,都这会儿了,一定要充分信任自己的合作伙伴!
    出了几身冷汗后,拖拉机终于在上坡下坡都挂二档的情况下捱到了松宗。地图上虽然标明松宗是个镇,可是到了那里发现一片黑灯瞎火,居然这是一个没有通电地方。别说,不管有没有电,还真有一个修车铺。修车铺老板是重庆人,开口就要一百块,就用电焊焊一下要一百块。讨价还价后,以七十块成交。
重庆师傅简直就是个天才,就那么个东西,焊了四十分钟才终于焊好,但是走了不到十公里就又断了。这一回,不光是原先那个柱子断了,天才师傅烧电焊时焊条碰到了液压刹车系统的油管,油管被烧穿了,刹车油漏了一地。三个人捶胸顿足的把重庆师傅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后,一看手机,信号也没有了,已经快两点,又困又饿,安全起见,决定在原地过夜。老权和小马各穿一件大衣,我则裹着被子,被他们紧紧的夹在中间。三个人就在狭窄的驾驶里半睡半醒的熬到了天亮。
    天蒙蒙亮,老权就发动了那破玩芝儿,又突突的上了路。我的妈呢,我真想下车开我自己的捷安特!那拖拉机压根就停不住,碰到前面有车拦住路的时候,小马把头伸出去,扯着破嗓子喊:快让开快让开,没刹车!没刹车!那家伙,把别人也吓得够呛。虽然只是二档,可它得自然停,谁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停得住。我还真不知道如果前面挡死了怎么办。
    算是休息了半天又一夜,虽然有些饿,但我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下车自己骑车也没问题。可那会儿真有要“有难同当”的感觉,别人把被子都给我盖了一夜,今天就是拖拉机真的翻沟里了,我也不能就让他俩自己翻沟里,那也得一起。我突然觉得很悲壮,自己很义气!
    我的手心就一直冒着汗,快中午的时候,拖拉机终于开到了波密。终于找了一个看起来有点正规的修车场,对这部病入膏肓的拖拉机进行大修,我们三个人也决定找个地方大吃一顿。河南老乡吃饭也不讲究,又是一人一碗十块钱的面,点了两个菜,算是大吃了。吃完饭,在餐馆坐着吹了一会儿牛,再去修车场的时候,拖拉机已经修好了。
    我躺在车斗里,晒着暖和的太阳,甭提多舒服!可是好景还是不长,两点来钟的时候,电焊焊住的那个地方又神奇的掉了……。又要复制上午的经历,我不禁郁闷的喊毛主席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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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7 11:24:56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东
报纸
三四点的时候,破拖拉机开到了通麦。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修车的地方,但是大门紧闭,门上留了一个电话号码,打过去居然是错误的号码。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旁边小店的一个瘦瘦藏族小伙子,可能二十岁不到,他说让他看看。老权说也没啥,只要有焊机就能修好。小伙子说,修车铺子的焊机正好在他家,他可以帮忙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就让他焊吧。
    小伙子操起家伙就要焊了,还是老权有心眼,老权说:多少钱啊?这得先讲清楚,别焊完后跟我要五百块!小伙子很生气,说你们怎么这样不相信人呢?修好了你们看着给,修不好不要钱。老权说那修好了给十块吧,小伙子说行!
    车修好了,小伙子问我是不是藏族人。我哭笑不得,不就黑了点嘛,怎么就成藏族人了呢?我想了想说我就是藏民。小伙子说要和我摔跤,我说:不和你摔,怕摔着你!小伙子不服气非要和我摔。趁他说话不注意,我一把就把他放地上了。小伙子爬起来生气的说我耍赖,非要再来一回,他话音刚落,他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又被我撂倒在地。这回他爬起来不和我摔跤了,他说要和我掰手腕。掰手腕我输给了他,为了早点上路,还装出输的很惨的样子,小伙子很开心。他的同伴们也都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小伙子说今天玩得很高兴,修车的钱不收了。
    我不再相信那个柱子可以焊得住,我觉得它走不远还会断。但这回是先发现液压油管又被电焊烧了个洞,刹车又没有了,不过离合器还可以用。从通麦到鲁朗,差不多都是上坡。上坡没有刹车更危险,因为往后退比往前冲更难控制。好在有离合,需要停车的时候就把档挂到高位,直接别熄火,车就停在了路上,也不用刹车。如果在换档的时候没有了速度又没挂进档,那就只有跳车了。好在老权的车技真的好,几次都化险为夷。
    不出所料,那个柱子在离鲁朗十来公里的路上,很干脆的又脱落了。现在又刹车和离合都没了,我们三个人也都不再害怕,反正啥都没有也开了那么远,不怕再开十几公里。晚上九点多才到鲁朗,见到那个沉默不语的修车老师傅,我如一下子见到了亲人,我相信这个人就是能把车修好的人。
    这回是一路放心的到了小马在林芝的蔬菜大棚。到林芝已经是深夜两点多,钻进大棚边的简易窝棚,我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来后就觉得无比的饥饿。从那以后,我就再也吃不饱饭了,怎么吃都是饿的,肚子撑得很疼,都觉得要破了,可是仍然还是想吃。唉,这就是川藏线后遗症!

老权和小马

▲种菜
    时下流行在网上种菜,我不种那玩艺儿,要种我就种真的。
    在小马家睡到第二天中午,起床的时候小马的老婆已经做好了饭。我饥肠辘辘的看着那小碗那么大的馒头两眼放绿光,直吞口水。正准备开饭,小马的邻居,也是老权的朋友来请喝酒。当然我也跑不掉,老权死活要拽着我去。去就去吧,反正又没有坐那没有刹车的拖拉机危险,更不会死人。临出门时,我顺手拎了一个馒头在手里边走边吃。
哪里知道跟这些个河南老乡喝酒,比坐没有刹车的拖拉机更危险!因为我在河南当的兵,他们认定我也是河南老乡,往死里喝,喝得好几个兄弟都哭了。这河南老乡喝酒也真是的,不把人整痛苦了不罢休。我还算好,没哭也没倒,小马就惨了,被他老婆背回去的。
    回到小马家已是晚上,谁也没再吃饭,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老权留我在小马家玩两天,他也要玩几天再回昌都。我本来也没想走,老权又非留我,那就留下来吧。吃过早饭,小马说要把香瓜地腾出来种西葫芦,四个人呼呼啦啦的进了大棚。尽管已经是十月下旬,大棚里还是足有四十度的温度,进去光着膀子都汗流浃背。香瓜地里到处都零零星星的散落着拳头大的香瓜,我边干活边啃着香瓜。香瓜在大棚里遍地都是,随便吃,要是在水果市场,那得卖三四块钱一斤呢!我想,种大棚真好,想吃什么自己种就行了!
    上午除完了地里所有的草后,翻了一半的土,下午翻完另一半后开始下种,铺塑料薄膜。四个人干活真快,小马两口子干几天的活被一天都干完了。种完西葫芦,开始去另外一个棚收大白菜,一会儿工夫就收了一大堆,估计有七八百斤。收完白菜摘辣椒,又摘了两大网带辣椒,足有一百多斤。
    吃完晚饭,老权就跟我胡乱吹着牛,没觉多久就一点了。这时小马的闹钟响起,该去卖菜了。小马说让我去体验一下卖菜的活,我说“中”。确实还是有点不想去,那么冷的天,还半夜三更的。
    我问小马卖菜为什么要那么早去?小马说,虽然市场五点开门,但得早点就去排队进市场,如果去得晚了没排到前面,进了市场就没地方了。最早的时候,人们四点去排除,为了排得更靠前,以便进了市场占领有利地形,就一个比一个早,一天比一天早,到了现在,大都在一点就去排队了。小马开点破拖拉机,走了二十不分钟就到了蔬菜批发市场。果不其然,还没到市场门口就听到人声鼎沸,走近一看,黑压压的人和卖菜的车。各式各样的拖拉机和五花八门的农用车,一字排开成三列,占了一条马路。我和小马不算最晚,后面陆陆续续的还有人过来排队。
    终于熬到五点,市场开门了,人们像潮水般的涌进去。拖拉机齐鸣,人们的声音都被嗵嗵嗵的拖拉机声音淹没了。半个小时后,拖拉机才陆续消停。辣椒还算好卖,八毛一斤,被一个贼眉鼠眼的菜贩子订了,让一会儿天亮给他送到他在外面的仓库里。白菜就没那么好卖了。长得漂亮的白菜卖三毛,小马的白菜不好看,要价两毛都没人肯还价。天亮了,我们的白菜一颗都没有卖出去,我跟小马都很沮丧。
市场里,菜农们开始退场。小马靠在车厢上抽了两只烟后,无奈的一跺脚,说了声“走”,然后就发动了拖拉机,没精打彩的开了出去。先送辣椒去那个菜贩子那里,到了那里后,菜贩子开始数落我们的辣椒如何不好,目的只有一个,想再压压价。小马强忍着怒火,都这会儿了,不卖给他也没办法,忍痛又少了五分钱,就这样算是把辣椒打发出去了。可是白菜怎么办呢?
    小马说我们去一个地方碰碰运气,那里是藏民的聚居地,以前在那里卖过几回菜。到了那里后,小马找到一家小卖部,给店主送了几颗白菜,说让店主给他吆喝一下邻居来买菜。这一招很管用,一会儿就来了一大堆藏民,三毛一斤呼呼啦啦就卖完了。
卖完白菜已经快中午,小马开着拖拉机去修理场,我坐了部面包车回菜地。回去吃了八个馒头后就倒在床上呼呼的睡下了。
    其实,种菜不容易,真不的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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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7 11:29:28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地板
PFPF  五体投地  
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走一趟啊`  haha
但是我去的话肯定要找人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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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7 11:37:41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7#
真正的“骑、驴友”,需要勇气、胆识、毅力、坚持,可以出书了(在国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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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7 11:41:15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8#
sc518icon8咱们江油的英雄,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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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7 11:50:59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四川
9#
你是咱们江油的骄傲,从你的身上,让我们这些喜欢户外的驴友学到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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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7 12:14:09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东
10#
回复 9# 紫花地丁


    :) 谢谢夸奖,不敢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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