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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桕,冬日里的一把火
李政虹
地处川西北一隅的李白故里江油,初冬是被金黄铺就的。银杏叶像千万枚鎏金的小扇,缀满枝头,落满街巷,风过处,满城金甲翻动,晃得人眼目皆暖。这黄,是温润的、铺陈的,带着一种众望所归的热闹,像人生里那些顺境中的喝彩,直白而熨帖,让人心生欢喜。 但是,你若走出繁华纷杂的城郭,踏入旷野,探幽深山、环游涪江六峡,目光越过成片的枯黄,总会在不经意间撞见惊喜。一株或几株乌桕树,独自挺立在田埂边、溪涧旁、东山顶、六峡中,枝头燃着一簇簇大红。那红,不是枫叶的深沉,也不是丹枫的浓烈,而是透亮的、耀眼的,像淬了阳光的玛瑙,在料峭寒风里灼灼生辉。它不似银杏那般抱团取暖,独占风光,而是孤高清绝,随时间而层层递进的画卷;于寂寥中绽放极致的绚烂,红得义无反顾,红得坦荡磊落。 银杏与乌桕,是川西北初冬最鲜明的对照。银杏的黄,是群体性的美,一树接着一树,一片连着一片,声势浩大,如旗如炬,如同人生路上那些趋同的选择、合群的步伐,安稳妥帖,却少了几分孤勇。它的落叶也从容,打着旋儿,轻轻柔柔地铺满大地,像是一场体面的退场,不留遗憾,也不扰尘埃。而乌桕的红,是独树一帜的坚守,它不随波逐流,不因周遭的枯黄而黯淡,反而在万物沉寂时,将生命的热烈推向顶峰。它的叶片红得纯粹,红得决绝,即便飘落,也是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宁为玉碎的傲气,不拖泥带水。 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致之间,让我心中顿然有了开悟。人生之路,不也正如这初冬的草木,有着不同的活法与坚守吗?银杏的黄,是顺应时势的智慧,是与众生同乐的豁达,它懂得融入环境,在群体中实现价值,这是一种“和”的境界。就像那些在生活中懂得变通、善于协作的人,他们顺应潮流,与人为善,在安稳中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是一种处世的圆融。而乌桕的红,是坚守本心的孤勇,是不为外物所动的执着。它在旷野中独自红透,不迎合,不张扬,却以最耀眼的姿态,证明着生命的另一种可能。这红,像极了那些在人生路上坚守原则、恪守底线的人,他们或许孤独,或许不被理解,却始终保持着内心的澄澈与坚定。所以,以银杏之“和”处世,以乌桕之“守”立身,方能在岁月长河中,走出一条既温暖又坚定的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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