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粉妹儿（四十五）

cindyxie9 · 发表于 2013-1-18 13:33:13

本帖最后由 cindyxie9 于 2013-1-21 13:19 编辑

                                                米粉妹儿（四十五）

   李梅的生命中第一次出现了不眠之夜，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钻在温暖的被窝里，脚下踩着乔娘包好的保温瓶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不知哪家行势的大公鸡带头打了第一声鸣，接着一只只，一群群人来疯的鸡些，渐次把天空叫唤得泛起了鱼肚白。

   乔娘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开始叠被子，又轻手轻脚地过来看看她。李梅把眼睛闭上，一动不动。她不想乔娘担心，更不想有人洞察到她此时此刻纷乱的心思。

   乔娘出门后，她紧跟着起了床，洗漱准备，让自己尽量地忙起来，免得大脑闲得胡思乱想。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钱娘娘发现最近一段，李梅时不时会表现出一种比较亢奋的状态，忙进忙出的时候似乎不像以前那般沉稳，脚步有时候显得有些凌乱匆忙。眼神中时常夹杂着一些笑意，笑中有让人一眼看穿的甜蜜，但是还有让人看不懂的尴尬。她和邓娘、小芳也私下说起过，她们也说有同感，但是大家分析下来，一致认为肯定是因为李梅顺利通过毕业考试的喜悦带来的后遗症。

   这个周六早上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得让人脚后跟儿打后脑壳。十一点过正忙的时候，不知道那个旮旯里突然冒出一阵杂音，“啥子背时壳壳米粉儿，快来看，有条苍蝇儿，还是绿脑壳的，老子今天遇得到，马上给老子过来！”

   一圈圈人马上围了过来，“啊，有苍蝇儿哦，还说她们这家最干净哦。。。。。。”    “嘿，快看哈我们碗头有没得。”    “晓得是后来飞进去的还是锅里头的哦，是锅头就遭起了。。。。。。” 坐到吃的、排起队的全部都伸长了颈项一探究竟。

   李梅、钱娘、邓娘、小芳，连忙分开人群往店最里面一个靠角落的桌子奔过去。一个二十岁上下，把一件大号军大衣都裹得跟肚卷儿样，头发油得一缕一缕满脸骚颗颗的小伙子，和着另外两个同样打扮，又瘦得造孽兮兮的同伴正拍桌子打板凳的叫唤。

   李梅端起碗来一看，真有一只绿头苍蝇蹬腿伸爪地泡在汤头里死得邦硬。奇怪了，自己好注意哦，连自己平时吃喝都没得经由这个店店这么耐得烦。但是客人是上帝，毕竟苍蝇的确在人家碗里面。“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也不晓得咋进去的，真的对不住，我给你马上重新舀一碗，您要啥汤，还有您两个朋友，这顿算我的，不要钱。”李梅马上想的是息事宁人。

   “不得行，一碗米粉儿就把老子的精神损失打整了哇，你硬是会做生意呢，鬼晓得你那些锅头还有好多苍蝇，说不定还有其他些说不清的脏东西。”胖娃儿一脚踏在板凳上，接着一巴巴掌拍得桌子上碗筷叮叮当当地跳起来差点落到地上。

   说实话，李梅从万事开头经营到现在做得几乎人尽皆知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阵仗，一时不晓得咋个来安客了。

   “赔你个铲铲，孔老二，你少在这装疯迷窍的，你娃好几年没在这条街上兴风作浪了，以为你改了，结果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要骗吃骗喝的哈。”钱婶婶是这条街上的老人，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妖精妖怪些见多了。

   “妈，他就是孔老二哦，嘿，早就听说过你了，你娃还敢来这条街燥皮哈，胆子太肥了。”小芳耿直惨了，一边说一边撸起袖管子。

   “关你们屁事，这是这个女娃子的店，她给我的汤里舀了苍蝇，未必我还要吃哑巴亏，当然要找她算账，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胖娃儿颈项一抻歪怔怔的。“少废话，赔起，给老子赔起！”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赔起，陪你坐一会儿，干不干嘛！”声音不大，但是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一片高大的影子像一堵墙照进了店里，更像一道安全的屏障竖起在李梅心中。

   安全感，应该就是说的这种感觉。警服，本来就是一种威慑力，更何况是穿在这样一个伟岸英武的男人身上。

“蒋大哥。。。。。。”李梅感激得话都抖不清楚。

“莫怕，有我在。”蒋子涵气定神闲。“孔老二，我们是不是算老熟人了，我才回来好久，我们打了好多交道我都数不清了，我一天到黑见你比我见个家妈老汉还多。”

   蒋子翰刚跨进“米粉妹儿”，孔老二的脚就像遭毒蝎子蛰了一口样，马上就从凳子上拿了下来，所有的猫儿毛病一瞬间全医好了。

“蒋哥  蒋哥，你老人家咋个来了嘛，快坐、快坐。”本来胖得像个吞口菩萨样的孔老二一下子变得手脚敏捷，像根儿弹簧从板凳上一跃而起，又是擦板凳又是让座。

   周围本来围满的人也马上就明白了，这个究竟是咋回事、猜到了七八分，很快都散了该吃吃，该排队排队。

“孔老二，给你认个路，我就住隔壁子。这家店的老板，就是这个妹妹，是我蒋子翰的妹妹，你找麻烦占便宜呢绕开这条街走。今天休息，我就懒得理骂你了，个家把饭钱留下，把你的苍蝇儿盒盒揣走，好生学好。”

“对对的，蒋哥教育得好，我二天保证不来了，对不起啊妹妹，妹妹你莫见怪，我硬是不晓得你是妹妹。”孔老二带着他的两个小弟把一个盒盒慌乱地往军大衣里头一裹，一溜烟儿窜出店店。刚出门就一头撞在了抄着一把炒菜勺的李娘身上，后面还跟着拿着榔头的小罗娃儿、拴着围腰子的乔娘和一众怒气冲冲的街邻四舍。大家也是刚听说了隔壁街上那个劳改刚回来的孔老二居然又胆敢在这条街上来冒皮皮了。

   孔老二一抬头猛然看见五官气得都变了形的李娘，吓得魂飞魄散。这个孙二娘他晓得，浑起来是六亲不认。自己壳膝盖后头那个铜钱大的疤，就是多年前在她店里偷客人钱，被正在通蜂窝煤炉子的李娘发现，拿着烧红的火钳追上就是一下捅过来留下的。肉皮子烧焦的味道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心有余悸啊！

“砍脑壳的，你还敢来，看来老娘当年还没给你取重啊。这家店是老娘女子开的，你娃还敢来臊皮，看老娘今天打死你为民除害！”李娘两根纹得跟猪儿虫一样的眉毛倒竖起来，简直把鬼都吓得死，还莫说他孔老二。他赶紧撒开了脚丫子跑得他自己的影子都追不上他的人。

   两个跟屁虫还没见过啥大世面，看自己老大交给别人跟吼娃一样屁都不敢放，自然也是脚底板抹油了。

这天晚上，李梅第二次失眠了。“这是我妹妹，  这是我妹妹，  这是我妹妹” 她反反复复回味这几句话，不知道在威武正直的蒋大哥心里，“妹妹”这两个字到底具体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