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行

碧潭飘雪 · 发表于 2009-2-28 12:22:27

有人说，看震后原始面貌的的北川，要尽早。因为等到以后修成地震博物馆，已经增添了许多人工的痕迹。
2008年12月19日，我们学习组一行前往北川参观。车子离北川越来越近，路两边的景况越糟糕，山就象长疮的癞子，原有的植被大片大片地被黄土覆盖，大块的石头滚落在山脚。奇怪的是，当地的农民好象没看见这些（可能是对原来屋基有特殊的感情吧），依旧在原址重建房屋。
在当地有关部门的帮助下，我们顺利进入铁丝网围住的老县城。跨过武警守卫的大门，一片废墟出现在眼前。空气中偶尔传来一阵阵异味。有人说，那是福尔马林的味道，也有人说，是尸臭。尽管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同志们仍感到了一丝的阴森。张哥开玩笑地对我说：“你带个水杯要小心哦，地下的人好几个月没喝水了哦！”吓得我赶紧把杯子放进挎包。
我们沿着废墟继续向前，路两边的景象越来越掺不忍睹，电视上、互联网上的凄惨画面在这里已经太多太多。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没有了血腥，但从严重变形的房屋、建筑物和车辆，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我们看到一辆出租车被一块巨大的岩石压变了形，不注意看，已经看不出那是一辆车了。如此的不留空隙的压力，我想车上的人可能无法救援，大概拖也拖不出来。我们边走边看，发现大多数楼房往下陷，已经不知道原来有几层，反正至少最下面一二层不见了。也有个别楼房的废墟是卧倒、平躺在地上。还有的房屋最下面的一层还在，但上面的完全消失了。比如北川广播电视局的6层高的楼房，就只剩下了1楼，电视塔、锅盖子都被垮塌的砖头瓦砾埋在了地下，只露出残缺的少许。负责给我们带路、讲解的是北川广电局原办公室主任、现任纪检书记的熊浩同志。据说他的妻子在这次地震中丧身，当时就在四楼。熊浩是把老婆抱在怀里，眼睁睁地看着死了的。他和我们一起站在广播局废墟前，给我们解说，回答我们的提问。此时我忽然觉得我们不该来，因为来了，别人就要尽地主之谊，就要撕开已经结痂的伤口。在另一个路口，熊书记说，那曾经是北川最繁华的地段，但现在那里埋了好多的单位，有的单位是全军覆没，一个人也没跑出来。他还说，当时地震发生时，北川和它城边的山突然剧烈晃动，随后咧出一道口子，向外喷吐泥沙，瞬间就掩埋了好多建筑和人群。我感觉，路越走越沉重。
在一条平整的路上，一片较为开阔土地和路相连，只是地上的泥土要新些，上面还放了两个花圈。这就是传说中的“万人坑”。据说那曾经是为一幢楼房挖的基脚，现在却埋了三、四千的冤魂，铺一层，浇铸一层水泥，再铺一层。我觉得，心头象装了一块大石头，就象压在出租车上的那块，让人窒息。
在政府大楼废墟旁的路边，一位50来岁的阿姨和一位三、四十岁的男子在这里徘徊。男子拿个相机在照相。起初，我还以为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是参观者，一攀谈才知，那男子是从废墟中埋了三天后救出的幸存者，救出时有内伤，肋骨断了两根，还有急性肾衰竭。他是移动公司的，公司活下来的只有几个人。那阿姨主动告诉我们，她的孙儿埋在下面了。她说：“我孙儿长得只有那么乖了，人家都喊他帅哥。”说着拿出一张照片，那是孙儿的照片，确实很帅、很乖，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我感觉喉咙象堵了块什么，看不下去了，只有把脸别过去。这两人说话都很平静，好象在说别人的故事。我知道，他们把悲伤藏在了最深处，就象脓血藏在茧子的最里层。
谈话间，我们听到了一阵号哭。一个太婆提着一袋水果一边走一边像在咒骂什么（应该是骂老天爷吧）。听说，她全家除了老两口，都死了。我们同行的一位同志好心地递给她400元钱，谁知别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顾继续边走边嚎。我不由感慨：同志，别人缺的哪是钱哪！
我们在河滩边照相留念，身边碧蓝的河水宁静、平缓地穿城流过，在阳光下泛着细细的波纹。如果只看这条河，我想可能谁也想象不出，这里曾经是震惊世界的5.12大地震中最惨烈的地方——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