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西藏

红尘俗客 · 发表于 2019-1-6 11:10:23

2008年5月12日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四川汶川大地震。

那天我在武都长青园和几个朋友正在打牌，就“摇了起来，后来摇得更历害了。大家跑到园内坝子中，看见对面的楼房都在晃动。接着水电停了，手机也没有信号，街上许多店铺都关了门，人们都跑到了室外。
我们跑到一个小超市前买了花生啤酒，然后就坐在台阶上吃。

儿子在404上班，老婆5月8日回安县去了。电话无法打，我和儿子都很担心。第二天我决定回安县去，车也不好赶，好不容易才赶回安县。

我的家在安县一个乡场，背靠大山，场上有一个4O多平米的泉塘，沽沽的冒着小水泡，深不过二尺，无论天旱或漲水它变化不大。冬天冒着腾腾热气，手伸进水里暖暖的。夏天泉水又冰得刺骨。

我的家就在泉塘边上，场上的居民生活都用泉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乡上为了保护泉水不被污染，把周围的住户全拆迀走。我的家也搬到了场口边。用围墙围了起来，修了小水沟便于居民用水，近几年那里还办起了矿泉水厂。

老婆回到家乡就到乡下一家亲戚玩去了，离街上三公里左右。見了面就忍不住哭了。

512那天吃了午饭亲戚就下地干活，她就在家睡午覚，地震把她摇醒了，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往门前跑，门未打开整个小青瓦房子就塌了下来，住的房间三面墙也倒了，唯有她站在门边那面墙只塌了一半。瓦块砸伤了她的头，地震稍停她爬了出来，蓬头垢面，死里逃生。亲戚们吓惨了，忙忙跑回家，一片瓦砾场，看见她一颗心才落实。

我接上她第二天就回了江油。

六月初一个好朋友从西藏日喀则打来电话，他一位朋友在日喀则包了五六个工地，正需要人去菅理。他半月前去的，当副总。让我将身份证号码传过去他那里网上购机票。

我又一次告别妻儿，来到双流机场换了登机牌。我邻坐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温江人，教师。带着一个6岁大小的男孩。她说丈夫是西藏部队一位团长。她每年都去探亲，家里还有多病的公公婆婆。知道我第一次去西藏，很热心的告诉我，才去有高原反映，多喝水，少运动，几天就适应了。

飞机到了西藏上空就慢慢降低了高度，一座座山峰白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山谷里偶尔有豆腐块般小小村落。

最后飞机降落在贡嘎机场。降落的一刹那，女教师晕了过去，孩子哭了起来。下飞机后我和机场人员将她扶在椅子上休息，片刻她醒了过来，他丈夫己派车来接她。

送走军嫂。我来到机场广场，那里有到曰喀则的客车。啥叫白云兰天，西藏才名符其实:白云特别白，兰天兰得透明，艳阳高照。我却一点高原反映也没有。贡嘎机场离拉萨市有二十多公里，离日喀则二百五十多公里。一路上阳光灿烂，突然又下起了细雨，我很奇怪偶尔有藏民在雨中走，不带雨具闲庭信步。太阳依旧高照，几分钟后雨停了。一路上反复几次。

两车宽的水泥路，车较少，有一段路沿着雅鲁藏布江，路基下十几米，江水奔腾咆哮。水中有石头犬牙交错黑里透灰，。车少路不错但限速，不得超过60码。好几个检查站，从你每段路的时间来判断。据说曾有旅游大巴翻入江中。车行了4个半小时才到日喀则，天己经黑了。
我的朋友在车站等我，用车直接把我拉到了一大型娱乐城，公司男男女女好几人，介绍后一起喝啤酒看演唱，台上藏族姑娘载歌载舞，下面看客狂饮欢呼。场面一点不逊色内地。

第二天早饭后，老板也过来了，原来我早就认识。他安排我到日喀则中学工地。那里修五层教学楼，近千万的工程。我的朋友陪同我到学校去。这个时候我才看见了一些市容，建筑物都不高，有些藏式房子雕花画边。服装店，小吃店，杂七杂八，
滿街面。街上穿汉装的居多，也有藏人穿着藏服，远没有戏剧和舞台上光鲜，他们都能说点汉话，可见城市汉化的程度。

我朋友又讲:公司只派我一人到日喀则高中工地，原来的一位施工员我来前调到了县上一个工地。西藏县与县间距几百公里，真正是穷乡僻壤。我到工地要身兼数职，项目经理，施工员，安全员，材料员。我说我可不行。朋友笑着说，没问题我相信你，有困难给我讲，公司邦你想法。

一座20来平米的板房中间隔了一下，前边就项目部办公室，后边两张床我和监理住。
监理是一位黑瘦的年轻人，不到四十岁，四川大邑县人。施工队队长微胖，戴着一顶象美国西部牛仔的咖啡色博士帽，脸上常常挂着笑容，他也是大邑县人，来曰喀则己五六年了，带着家属。他手下钢筋工，水电工，泥瓦工，小工差不多有四十人左右。
认识后，朋友就离开了工地。他俩陪我在工地转了一圈，工地刚刚在浇基础。介绍了一下情况，看我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就把我当成了施工员。我笑着很直率地给他们讲我是外行，技术方面的事希望他们俩人勾通。他们有些意外和失望。但见我很直率很真诚，也很客气。

我后来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希望能每月额外给监理发点工资，才能让他实实在在邦忙。公司同意了，监理很乐意。施工队长看监理同意就更高兴。监理的工作就是监督按图纸要求施工。大多数监理不住工地，勤快的每天来工地晃一下，专找刺。懒点的两三天来晃一下。

几天后我和他俩都熟悉了，并和大多数农民工也认识了，还有几个藏族小工。当时的工价很低，大工每天100元，小工50元。北京青岛的工价也差不多。那时北京二环路，电梯公属8千多元一平米。

监理姓杨，他看我很随和，谈吐也比较低调，所以谈得很拢，隔壁工地有个姓赵的施工员是一级建筑师，年薪十几万。他也常常到我们办公室来玩，不久我们三人就成了朋友。

杨监理初中毕业后就到煤矿打工，一次冒顶事故死了好几人，他不敢挖煤了。到建筑工地从小工做起，后又当泥瓦工，边干边学习，在西藏考了个监理证就堂而皇之的当上了监理。监理可比施工员舒服多了，施工员要每天到工地。建筑行业有很多不成文的规距，完成一层楼就要请甲方，监理公司，质检站来验收，我们公司就得给他们发红包，包括他们的随行人员和司机。当然监理员施工员都有。

我曾经在车间干过几年备品工作，简单的机械图纸还能看懂。建筑图纸就搞不懂了我就请教赵工和杨监理。我每天要写施工日誌，记录施工进度和发生的问题，还有材料进出的情况。并且还要做技术资料，监理给我拿来了范本让我学习，不清楚的就教我怎么做。每一页施工员栏签我的名字，监理也要签名。整个工地资料做下来两尺多高，厚厚的几大本。完工报交监理公司、甲方、质检站、公司留档。杨监理后来开玩笑说:老任你再干俩个工地就可以考施工员了。我回答再年轻二十岁差不多。

工地施工还算顺利，我也常常到現场看看，除了打现浇必须一次打完偶尔加下班。晚上基本空闲。农民工闲下来就是玩牌，大邑县的麻将只要两色牌，什么夹心五、一九、和江油打法不一样。我偶尔上街走走，一般都在办公室看书，朋友叫我没事就回公司去喝喝酒改善一下生活。工地骑自行车到公司十来分钟。我不太想去，我己习惯了同农民工吃大锅饭，好多人见我和朋友们经常喝酒，有时候是应付场面。其实我没有一点酒隐，在家十天半个月都可以滴酒不沾。

赵工和监理喜欢到网吧去上网，聊QQ。我同他们去过一次，在网上看新闻玩游戏。

那时候不是智能手机，上网有一定局限。
农民工除了打牌，就是逛街。个别农民工有时也要到一些地方去解决性饥渴。
在青岛的时候夏天我们偶尔也去吃烧烤喝啤酒。青岛夏天很舒服，习习海风，蚊子也不多，基本用不上风扇。农民工长年飘泊在外，除了打牌没有别的娱乐。他们平时很节俭，我就看见有农民工用洗衣粉洗澡，连一块香皂都舍不得买。

我喜欢看书，一杯茶一本书可以在家宅一天。当然小说居多。人的生活有一定局限，书中展现的不同生活状态可以开扩你的视野，增加你的知识。你看金庸老先生的武侠小说把人性与复杂的江湖描绘得生动淋漓。不仅精彩纷呈，还能让人产生一些暇想。

我有时候奇怪自己的性格竞有双重性:可以一天不说几句话，激动起来也可以争执不休。而且心里素质也超好。

记得88年单位浱我到绵阳203驾校学习，一天解放教练车从剑门关回绵阳，5个学员轮换开十多公里，从剑门关出来，一位唐姓学员开，他是遂宁人。车速较快，在一个转弯下陡坡时冲出了左边路基，路基下是个斜坡约十多米，再下去就大片的树林。我们都惯性冲到了左车栏，我抓住铁栏杆，其余的叫了起来，我眼睁睁看着车子还在斜冲，我面不改色，也没有惊慌。好在天老爷卷顾，一条米多宽的水沟，车子左轮掉了下去，车子左倾着被卡熄火了，假如没有卡住车子将会翻滚着直到森林前，那后果不堪设想。
事后我问教练怎么没采取任何措施，他说懵了。

93年一天，我接到家里电话，父亲病危。我赶回家时，父亲静静的躺在床上，糖尿病把一个胖子折磨得瘦骨咛汀。全家都在哭，我静静的跪在床前，他没有跟我说上最后一句话，也没有看上儿子最后一眼。我扎心的痛，我面无表情，没有一滴眼泪。
回江油后，一天黄昏我沿着涪江散步，江水泛着夕阳的余辉，不疲倦的奔向前方，很多往事都涌上心头，我骑在父亲的肩上到秀水去看川剧，还有妈妈坟头的青草…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我成了孤儿…。

工地上的生活是枯燥的，时忙时闲。好在我己习惯了。

老板要回德阳，我开车把他送到机场。他回来时是上午9点左右到机场。凌晨4点我就开车从日喀则出发，晚上检查站的人在睡觉，几十万的进口越野可以尽情奔驰，淡青色的夜空有几颗星星，二百多公里的路程只遇见二个车。
村庄在沉睡，雅鲁藏布江也没有白日那般喧嚣。车快到贡嘎机场不远有一片沼泽，霞光己经从天边洒了出来，渐渐的就象一匹闪光的绸带，让沼泽和大大小小的山峦红雾蒙蒙，好看极了。

教学大楼在十月底完工了。监理和赵工和我分别了。赵工回了昆明老家，后来还到江油来玩了一次。监理回到拉萨，后来也通过几次电话。我回到了公司。其余的工地也在收尾阶段。

有一天没事，几个同事相约去钓鱼。藏族人以前不吃鱼，他们崇尚天藏水藏。西藏的鱼没有鳞甲。

车沿着一条不知名的河行驶，兰天白云，河的尽头是大大小小的雪山，藏民收割了的青棵地草己泛成一片金黄，成群的大雁天鹅和不知名的五彩斑斓的鸟在田野里好几百只。嬉戏，飞起，降落，象一幅画，美极了。

可惜当时的手机相素太差，没能留下这美妙的一瞬。

大自然把我们都陶醉了，山风拂面，江水奔流，我突然想起了李白的俩句诗: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极目远方，彩霞飘流，白云悠悠，顿时心旷神逸。

后来我又开车到县城去催过款，初冬的原野滿目金黄，牦牛在山坡一群群的，藏族村落许多是低矮的土坯房，门楣画着许多鲜艳的图案，

有的房顶还挿着黄色的经幡。藏民们很热情，见了客人就献上青棵酒。

在学校的工地上就有几个藏族小工，他们自己酿青棵酒，他们喝酒就象汉人喝茶。其中有俩个小姑娘，她们晚上常常坐在工地的砖堆上唱歌，高吭深情，我虽然听不懂，常常也会被这个民族的声音所感染。

来了西藏，才知道这个地方很不错，不仅景色很美，气候也很舒服。早晚温差大，我放在板房的水杯也会冻成冰。晚上睡觉我们开着电炉，有一天电炉坏了，我们也被冻醒，茶水也成了冰。

夏天没有蚊子，用不上电扇。但在露天中午的太阳会晒得背发烧。不过煮面煮肉都得用高压锅，否则煮不熟。西藏海拔高，水沸点低，80多度水就开了。

日喀则城市不大，有点零散，有很多江浙人和四川人在这里做生意。我有一次到拉萨茶楼喝茶，你仿佛来到了成都茶楼，青一色汉人。还卖的是华西都市报。

十一月底我和朋友坐飞机回到了四川。

第二年五月我又来到了日喀则，又把我分到日喀则第二高中修教学楼。头年的工资现在才给我结完，这个时候老母亲来电话生病了，我给朋友讲了，决定回去，(刚到西藏半个月)。
我决定坐火车回川，沿途可以看看风景。赶到拉萨住了一晚，第二天9点过上的火车，车上配置的有氧气菅，有高原反映的乘客可以呼吸。

天高气爽，沿途有好几个蓝色的湖泊象宝石一样，散落在山峦之间。远远的雪山，苍凉的高原，成群的牦牛，还有藏民孤零零的帐棚冒着青烟袅袅飘向远山……

很遗憾，车到可可西里没有看见一只藏羚羊。

列车潦亮的汽笛穿透茫茫荒原的寂寞与孤独，就象声声呼唤那美丽可爰的精灵……

车过昆仑山口，朔风烈烈，山势雄伟，海抜五千多公尺。

太阳以它炽热而灿烂的光辉拥抱着昆仑山脉。
拥抱着青藏高原。

坎坎坷坷走过了这些年，没挣多少银子，却经历不少的磨难。当然更多的是快乐与成熟。

我不在意生命的长短，我更喜欢生命的宽度。

老天爷很公正，不论穷人，富人，还是官员。大家都是地球上的匆匆过客，终极目标一样，不过早晚而已。

我曾经读过这样的句子:人生最曼妙的风景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更喜欢毛泽东的: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干里。

幸福要自己定位，快乐要自己营造。我们这一代人，经过文革，下过乡，也见证了钢厂的兴衰，我青春无悔，生命无悔。

在外奔波，任何困难我也不给妻儿讲，直到现在写出这些经历他们才知道。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我经常跟老婆开玩笑，她说我是任伯清。夫妻生活几十年，除了油盐酱醋茶，偶尔给生活添点着料，来点善意的假打。你看人家李伯清从生活中最平凡的点滴提炼出些笑料，再创造，再夸张。尽菅有低俗的成份，不还是让你们每个人脸都笑烂。

2017年11月14日写于江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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