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勇敢者的旅途

夜雪灵

        
    人在旅途总是翘首以盼下一站的风景，憧憬那些未曾谋面的惊喜与感动，往往旖旎风景又总是伴生着险象，越是险途越充满诱惑与挑战。
    我们离开甲居藏寨，选择沿着四川境内的西环线经小金县--巴郎山--卧龙自然保护区--汶川映秀--都江堰回成都，因了512汶川地震后这条线路危机四伏，少有行人、车辆通过，但可以缩短里程一百公里，还能观一路的别样景致，集体商议后，出发。
    一、神秘小金
    出丹巴县城，随即上了开往小金县的公路。小金位于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境内，属高山峡谷地貌，多雪山，藏、羌、回、汉等民族祖祖辈辈沿河谷低洼地带繁衍生息，联袂而居。
    公路沿小金川河逶迤伸向远方，512地震后重建的这条省级公路宽敞、油润，但公路边的岩体上依然写满地震的痕迹，为了过往车辆、行人的安全，被地震捣鼓松散易发生泥石流的山体已用铁丝网固定，即使这样，走过，仍心有余悸。小金曾经是红军长征大会师的地方，那时这条路只是一条简陋的茶马古道，遥想当年红军翻越常年冰雪覆盖、人迹罕至的巴郎山、夹金山于这里会师是怎样的艰险与悲壮呵。
    长风浩荡中，汽车平稳行驶在寂静谷底，仰望两岸陡峭、褐红色的山体上布满春的新绿，簇簇朵朵盛开的红、白、黄的山花散落山坡、沟谷。一路有小金川河的陪伴漫长的旅途不再寂寞、遥远。小金川河一如婀娜多姿的高原女子，质朴。鬼魅。豪放。河道平缓处河水清澈见底，缓缓流淌；当拐过一道沟谷，山势抬高，河道狭窄，河水一如脱缰的野马肆意撞击两岸裸露的岩石，奔腾着投入大渡河的怀抱，灵动穿越初春的高山峡谷。
    正午明丽阳光下，河道滩涂种植成片的梨树、苹果树，雪白的梨花开得正茂，在褐红色的土地上被映衬得格外夺目。河心州脊生长着一簇簇不知名的褐黄色蒿草在长风中舞蹈；偶尔有一排排掉光了叶子的树林，突兀的树丫上筑着黑灰色的鸟巢，那些完好无损的鸟巢在树丫上随风摇曳，好一幅人与自然和睦相处的水墨画。感动在心底升腾。
    具有民族特色的依山而建的碉楼寨房，图腾各异，色泽鲜亮，展示着不同的民俗风情；路口、街道、商铺几种文字的标识牌；沿途的清真寺、天主教堂以及位于沃日河岸的沃日土司官寨等古老的文化遗址承载着厚重的多元文化色彩。多民族联袂而居，融洽和睦，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随着山势的抬升，汽车穿行在沟谷纵横的高山峡谷，山水重重间柳暗花明又一村，倍添几多神秘与惊喜。
    二、翻越巴郎山
    汽车驶进沃日河的源头，这里属于邛崃山脉正坡面，山势跳跃抬升，山峰陡峭连绵。
    蓝天下，一朵朵白云驻扎在不远处的山尖上，欣喜发现层层叠叠的山峦中露出小小的雪山顶，那小小雪山离我们似乎很遥远。倚窗回望后面队友的车一如一只只蜗牛在环山的公路上爬行。对于一直以来恐高的我，瞬间回望都有晕眩之感，只能一往无前的仰视前方。拐过几座山峰，前方的景致瞬息变幻，高峻的雪山伫立眼前，四座连绵的雪山依次排列，峰峦雄伟，阳光下银光闪闪，一如四位清灵、俊美的姑娘，最初闯入眼目的小小雪山排行老四，她在姐妹中个最高，她们就是诸多雪山的蜀中皇后---四姑娘山。我们无法近距离触摸她们，只能将四姑娘山的靓影永久的保存在记忆的胶片里。
    随着海拔高程一级级抬升，汽车换挡在邛崃山脉正面的山坳里作S状爬行，前进的速度比平地慢了许多。太阳依然追着我们，仰望巴郎山垭口白雪皑皑似乎近在咫尺，却总也到不了。
    公路边的山体上零星的堆积着还未融化完的积雪，风透过车窗感受到了丝丝寒凉。
    我们三辆车一直保持着距离，在视线可控范围，雨驾驶的车一直在前。一路风景看过来，走走停停，亦留下一路欢笑与惬意。此时，几位带小孩的女队友在半山腰下车陪孩子们玩雪。多年的记者生涯磨砺出雨对事物的洞察力、敏锐度与涉世宽泛的作风，他用手机叮咛后面的队友：“垭口积雪厚，去上边玩……”雨是想抓紧时间，特别是在荒无人烟的雪山上，我知道。
    离垭口越近，公路两边及山体上的积雪亦越来越厚，融化的雪水溢流路面，雨谨慎驾驶，车速亦越来越慢。前方终于有一辆卡车迎面过来，一如步履蹒跚的老人。“一定要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翻过巴郎山，走出雪域，不然会遭遇暗冰路”雨镇静的语气与笃定的眼神诠释着前方的路途已越来越艰险。现在的我们得加速赶路，一如后羿追日。
    快到垭口时，路遇两位骑游的小伙子，单薄的衣衫，强健的体魄，一直很向往他们的运动。也许翻过巴郎山就是平川吧，就能把这一路历过的让人眩晕与心悸的悬崖陡壁、S型路段甩在身后，心底默默期待。
    汽车喘息着登临巴郎山四千一百米垭口，闯入眼目的景色让每一位到达这里的人们震撼。蔚蓝的天空下，阳光灿烂，一片银色的世界，白雾遮蔽山体，裸露在雾层外的雪山山峦叠嶂、俊秀绵延，浩瀚的雾海一直伸向天际；油黑的公路在银色的世界里显得特别的突兀，一如一条巨蟒逶迤着逃向雾海深处……此情此景亦真亦幻，恍若仙境，让人看得呆了。停车驻足时，队友们欢呼雀跃，又瞬间恢复宁静，对于长期生活在盆地底部的我们，头痛、呼吸困难、听力模糊人人都有症状，只能默默取出长枪短炮，留住今生历过的旖旎景致。稍着停留又继续前行，怕打扰了这方神奇与空灵的世界。
    三、走过卧龙
    翻越巴郎山垭口，即进入汶川境内的卧龙自然保护区，汽车沿着邛崃山脉的背坡面仍然作S状缓慢下山，路面上开始结有薄冰。
    键换雨开车，帅气、阳光的键，极具西部牛仔的特质，踏入摄影记者行业不到两年的他总是第一时间捕捉到隽秀的景致。在寒冷的风口里；在炽热的阳光下；在爬满荆棘的岩石上，忙碌亦或卷缩着的背影诠释着一位年轻的摄影记者那份吃苦耐劳的敬业精神。  
    当汽车驶进雾层弥漫路段时，打开前车灯能见度仅1-2米，车被浓雾包裹，窗外什么也看不见，这样也好，避免目睹悬崖绝壁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只是自欺欺人，我知道。我们的车不停的拐弯，弯道间距十几米亦或几米，每每拐过一道弯，心阵阵紧缩，终于明白为什么叫卧龙的缘故。一路上偶尔有一辆相向的车开过，眨眼即消失在浓雾中。昏昏浩浩一如在梦里，不知过了多久，前排的雨歪斜着头，旅途的劳累，他已睡着了。
    “老姐，有吃的吗？”键说。“有啊，键你千万别睡着哦，弯道慢点，不急哈”我急忙拿吃的给键，此时神经已超级紧张，怕打扰键的注意力，不敢再有任何言语，一路沉默。
    迷糊中，感觉汽车停了下来，车灯的光影里，一推着越野自行车，全副武装的很年轻的小伙子在和键说话。摇下车窗雾气涌入寒冷扑面。“请问，看见我的骑友没？离巴郎山垭口还有多远？有些缺氧，骑不动啦……”小伙子依然乐呵呵的。“我们在垭口遇见你的朋友，这里到垭口得两个小时路程，你要加快速度哦，太阳马上要下山啦！能帮上你什么忙吗？”键热情叮嘱。“谢谢，不用”小伙子随即闪入浓雾里继续追赶他的队友。这里是四千多米的雪山，常年积雪不化，虽是阳春三月，太阳落山严寒即至，一路没有路灯和驿站，夜晚有暴雪、野兽亦或不可预知的危险。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为年轻勇敢的小伙子捏一把汗，心底默默祈祷，愿上帝保佑他一路平安。
    汽车长时间在浓雾里穿行，感觉自己的眼帘有些许沉重，仍打起精神紧盯着前方车灯照射的地方不敢有一丝懈怠，每每走过一弯道都在心底呐喊“慢！慢！慢！”紧紧把住车门扶手的手臂已经僵硬麻木。车前的光线逐渐亮了些许，视线所及几米、十几米……欢声笑语随即充斥在小小的车内，终于走出了梦境般的雾霭。
    夕阳的余晖里，一道道葱绿的山林连绵起伏，色彩斑斓的山花热闹着初春的季节；山坡上牧童驱赶着黝黑的牦牛……又历人间，快乐的细胞遍布全身，悬着的心有了片刻的安稳。汽车环山下到谷底，沿着谷底公路高速前进。抬头仰望，别有一番景致，云雾在山腰环绕，小鸟在树林里嬉戏鸣叫；清清溪流涓涓流淌；绿黄色的箭竹满山满坡生长，微风中满是素馨的味道。不愧为国宝（熊猫）繁殖生活的地方，山青水秀，旖旎如画。
    四、逃离映秀
    都汶公路原本是一条平坦宽敞的省级公路，沿着小河及沟谷一直伸向成都平原，两岸山峰连绵起伏、青山秀水。
    汽车在都汶公路上疾驶，沿途512地震的痕迹逐渐显现，一些路段时有凹陷，两岸山体偶有坍塌，零星的巨大的滚石依然伫立路边，身穿黄马褂的修路工人在及时维护路面。
    我们的车在一处人家门前停下等后面的队友，这户人家是这里的守工地的老夫妻两，顺带做些生活用品类的小买卖。“这里距离都江堰二十公里，正在修建公路，前面就是映秀，路很难走。”大妈说。
    进入映秀路段，被512地震严重损毁的公路已面目全非，找不到原来的路基；两岸山体坍塌，林立的巨大的滚石挤占河道与公路，堆积的泥土、砂石一如山的泪珠沿河一路悬挂；一路上，废弃的水力发电站裸露着残垣断壁的躯壳；扭曲、断裂、坍塌的桥梁依然保持着地震损毁的原状。遥想地震当时的境况，短暂的流光里，山无棱，地崩裂，河改道，无数生命消失……是等何的震撼与惨烈呵。映秀---地震震中，大自然的力量让人触目惊心，人类抗击自然的能力是何等的渺小。
    天色越来越暗，寒冷依旧。我们三辆车缓慢移动在没有路的路上，凹凸的路基致使汽车剧烈颠簸。每隔一百米或者几十米标有路牌，上面提示“小心暗冰”“小心滚石”“小心泥石流”。虽安全坐在车内，却让人后脑勺发木，脊梁发冷。
    黑夜完全覆盖沟谷，天空下起了小雨。凸起的尖锐石块削刮着车子底盘，发出刺耳的声响；不小心汽车的轮子落入凹处亦或陷入河滩沙土，每每遇见这样的状况，我们便下车深一脚浅一脚推着车走，前行的速度十分缓慢。有一辆载货的卡车迎面过来，希望就在不远的前方，于是信心倍增。“请问，这样的路还有多远？”雨满怀希望向货车司机打听。“还有一半的路程”。沉默，一路无语。
    汽车继续上下颠簸，左右摇摆，我们在黑夜里摸索着前进，心却早已逃离了映秀。回望看不见后面队友的车灯。“后面车里的霞怀孕五月，遭遇这样的路途，会不会有问题？”我自言自语。“如果雨越下越大，汽车长时间的陷入，这样狭窄的沟谷，雨量集中会爆发山洪亦或发生有感地震，那些被地震震松散的滚石……”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公抢白：“尽说不吉利的话，一边哑着！”被这样的境况包裹，沉默的流光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倍受煎熬，恨不能肋下生出双翼飞离这黑暗、寂静、阴森、恐怖之地。
    进入映秀手机一直打不通，无法联系后面的队友，我们仍然边走边等，直至看见队友的车灯一如小小的萤火虫在游动。“我们得加速赶路，不能都困在这里，如果有情况也有人去搬救兵。”雨淡定的说。
    手机有了信号。前方有灯光！几处灯光！成片的灯光!夜色中的都江堰霓虹闪烁，华丽喧嚣。二十公里的路程，走了近两个小时，我们终于逃离映秀，把历过的阴霾丢给身后漆黑的夜，那颗高悬在体外的心才又稳稳当当的落回原位。
    短短几天的流光，我们走过高山、雪原、雾霭、峡谷、泥石流......串起一路的惊险与旖旎风景，体味不同区域民族生活的酸甜苦辣，往日积累的那些尘世纠结已随风飘散在甲居藏寨明丽温暖的阳光里；洒落在巴郎山崎岖逶迤的雪道上；丢弃在映秀满目疮痍、布满滚石的土地上。平淡活着是福。勇敢走过，无悔今生。           
本文于2011年6月7日发布在红袖添香文学网站

成哥哥

沙发啊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