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的信

风信子 · 发表于 2008-4-15 20:37:49

她说，可以写封信，知道可以写给谁，知道可以写些什么，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只是这种幸福，已经离我们太远，虽然看似简单。
网络成了我们另一种生活空间，图像，色彩，声音给我们带来了一场视觉的盛宴。在光和影的交织下，一切都是可以复制的，一切都在某种既定的程序命令下进行，文字渐渐被人遗忘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也无从寻找。
已经很久没有写信，却始终无法忘记那种收信读信的快乐，简单纯粹。或者更难忘的是等待回信的那种心情，有点焦急有点无奈，却又夹杂着莫名的喜悦。
关于写信，最早的记忆是小学五年级，邻居家哥哥去了云南当兵，他妈妈没有念过书，所以叫我代笔，她说一句我写一句，完全没有格式，杂乱无章。但后来哥哥收到信，看到我歪斜的字迹，却哭了很久，还跟战友说，从小追着他要棒棒糖吃的小鬼，已经会写信了。
这件事很快传了开来，于是开始有很多人找我写信。因为生活坚难，附近的成年人大多去了外地，留下老人孩子或是没有劳动力的中年妇女。每次我都兴高采烈的去，因为写字就可以换来好吃的东西，这似乎是那时候最引以为傲的事。
初二的时候，参加征文比赛，有个湖南张家界的女孩，通过杂志社找到我的地址，给我写信，我便回复，于是我又成了全校唯一交笔友的学生，因此迅速掀起一股笔友风。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厌倦了，渐渐失去了联系。
后来长大了，就开始帮附近的大男孩写情书，有时候他们说我写，有时候他们写了我改，有时候他们觉得自己的字不好看，写好了让我照抄一遍。还是很开心，因为他们总会给我些小礼物，漂亮的笔记本，街上正流行的发卡，还有各种小零食。
工作后，也写过很多信，给很多人，熟悉的，陌生的，说着自己的快乐和忧伤。
所以每到一家公司，所有保安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记得我的名字，因为我总是三天二头的拿信，从各个省市寄来的信，有漂亮的信封，字体和邮票。这样的后果是就算我忘记了带工作证也没关系，反正保安不会把我拦在门外，因为都认识我，呵！
后来开始在网上写日记，从社区到博客再到空间，新浪51网易到处都有我的足迹，渐渐有了可以倾诉的人。世界这样大，总会有人读懂我们灵魂里某个时刻的寂寞，所以我们的人生才不至于太孤独。但每到一个地方，熟悉后我就想跑，也有人跟着我一路走一路流离，不是没有感动过，只是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说。
不停的换工作，换城市，于是有人像肥皂泡一样，短暂的出现然后消失。也没有办法再写信，没有固定地址，也不知道在一个地方可以停留多久，也不再有等待的耐心。发过几年邮件，给很多人，熟悉的，陌生的，偶然遇到的，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又有几个人会正视别人的伤口。
也收到过很多美丽的文字，有人持续发了很多年的文字，我看了会忍不住叹息流泪的文字。但在那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握鼠标的手，轻轻地点了删除，所有文字和符号，瞬间成空，一如那些已经无法再见的人。
直到今天，我依然有每天开邮箱的习惯，虽然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一片空白。
在四川那栋不知道可不可以称作家的房子里，不知道可不可以称为我房间的抽屉里，留着我十九岁之前所有的信，有写了没寄的，有写了一半放弃的，有只能留给自己看的。每次回去，我都会翻看那些文字，那些沉淀下来的故事，有我最初的向往。
除了签名，现在已经很少会拿笔写字，所以写信的感觉便永远的留在记忆里。
偶尔也会用A4纸，打印出简单的线条，黑白分明，却再也找不到人可以诉说了。
我想，也许我们一直站在幸福对面，触手可及，却始终无法得到。